“她必然明白这个,所以,如何过得好呢?”
林铎看不见,但他知道,林海哭了。
“你如今再伤心,也替不了她过去之苦。”
林铎的声音很凉,可依旧掩盖不住那一丝难过。
他与她,别无二致。
“是啊。我替不了。”林海悲怆的呢喃。
“我甚至不敢想,若——若您不曾来,那玉儿日后会不会更糟?”
毕竟这两年他还活着呢。
日后,黛玉就真的丧父丧母,孤苦伶仃了。
那时候,荣国公府怎么会待她好过如今?
金玉良缘?
他尽心教养的女儿,到头来,竟要同一个落魄商家的女儿争一个不成器的胭脂纨绔。
林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呆滞了好一会儿。
林铎摸索着倒水喝的声音,终于让他堪堪回神。
他郑重又决绝的道:“昨日之事不可追,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明儿就八百里加急奏本圣上,奉上所有证据,金陵许家,贩卖私盐,数额巨大,扬州郑家,截道运河,上百人命!两家暗里勾结,目无王法,乃滔天大罪。”
“我手里证据确凿,圣上必然震怒,许家郑家阖族都逃不掉。但其实他们不过是替罪羊。”
林海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江南最大的世家乃金陵甄家,宫中,朝堂,都有人,太上皇十分偏爱,这是圣上的心头大患,我无能,没有抓到甄家切实的证据,只能先断其臂膀。”
“如此一来,许家郑家是顾不上来杀我泄愤的,但甄家会。”
“我希望我能死于圣旨抵达的那一日,有劳您了。”
林铎听着,面无波澜。
“这便是你的尽人事?”
“是。”
“你当真只听天命?”
“是。”
“那我便不必承诺你什么了。”
“是。”
林铎看不到林海眼睛里的决绝。
“那好,你且好好休息罢。”
林铎起身便走,林海半躺着,似乎用尽了力气,他最后呢喃了一句:
“黛玉,心性纯善,她今日牵了您的手,您就是她的至亲,日后她纵伤己也不会负您。”
林铎没有回头,恍若不曾听到。
回了院子,林铎换了衣服,茶刚沏好,林庚就跟来了。
他没带小厮,自己抱着好大一个箱子,脸色不太好看,脚步踌躇,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累的。
“大爷,老爷吩咐这些府里的账册,给您送来。”
“老爷说了,府里上下自此刻起,皆由您做主。”
林庚说完,见林铎没有反应,赶紧打开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盒子。
“大爷,这是外头的产业账本,产业是林家祖祖辈辈传承累积下来的,如今府里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这些产业,年景好时,约莫年入能有近八万银。”
八万银啊!
不求大爷狂喜,欢喜总有的吧?
但林铎的反应跟林庚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明显有点烦。
旁边的令七也没有什么惊讶欢喜,看过来时,有些视死如归。
林庚甚至听到他走过来时还不情愿的叹了口气。
令七过来接过盒子,啪的盖上,然后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开口了:“公子——这回该给令三了罢!”
“他不能总仗着自己蠢,就吃白饭吧!”
林铎皱着脸喝了口茶。
“有多少账册?”
令七看向林庚,林庚赶紧回答:“回大爷,除了外头的产业,还有家里的,多是开支的了。家中无主母,账本这两年都在我这里。一共二十三本。”
林铎脸皱的更紧了,要不是林庚知道那茶是大爷自己带来的,他都怀疑手底下的小王八蛋给大爷上了陈年旧茶了。
令七的眼神也不太好了,小刀片似的看着那个箱子。
林庚颤颤巍巍,满嘴的话就这么含着,愣是不敢说了。
“府里是不是还有库房?”林铎打破了死寂。
林庚立刻点头:“有!有!除了正院独有的,公中一共八处。分别是——”
“能当了吗?”林铎打断了他。
什么?
林庚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爷——当!当当当当当当!了?!”
林铎被他激动又绝望的语气弄的有些迟疑了。
“不是当吗?令三不总爱去当东西换成银票?”
“没错!”令七笑了。
“公子果然最机智了!”他真心夸赞!
一旁的林庚苦汁子都快溢出来了:“大爷!这可是整整八个库房啊!上到家具下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这…这怎么能当呢…”
“而且正院还有三个库房,一个是老爷的私库,两个是夫人的。夫人的两个当初有话留下,都是要给大小姐出嫁做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