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这个理儿,确实是他不讲理了些,哪怕他是咱家顺儿的老大也不能如此……是是是,老大只是敬称,没有官府亲封就不算……都是平等的,一个位置……”
“……”
罗慎并不知程家这些后续,当然,可能知道了也并不在意,兄弟情分他尽了,那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他也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迁挪而马不停蹄忙碌起来。
收拾行装,梳理财产,最后又拐了牙行一趟,将如今正在住的小院退租,还有就是……
卖房!
是的,虽然他如今住的这处小宅是租的,衣衫也清贫寒酸,除了衙门发的上工服,其它的没两件……可其实他是有房的。
还很大。
四进宅院,占地辽阔,假山流水,池塘荷叶。
典型的大户标配。
来收房的牙婆满面惊叹;
“唉,这房子不错啊,瞧瞧这景致,这修缮,一看就知当初也是用了心的,大户人家啊……”
罗慎站在一旁没接话,只瞧着面前这阔别好几年的景致,恍恍惚惚。
八年了,院子乱了,花朵谢了,树叶黄了,就连以前特别显眼耸立在花园之中的常青树,都已经变成了枯木败叶。
除了大方面的房屋,这座宅院真的再看不出曾经的半点影子。
这是他的家,是八年前,十八岁罗慎的家。
当年,他是罗家嫡子,也曾美婢侍奉,也曾一掷千金,他父亲是罗家家主,他母亲是罗家主母,没有小妾庶子,没有隔阂矛盾,日子幸福的如同蜜罐,令人艳羡。
罗慎曾以为他们能一直那样,可一场意外,什么都变了。
府里来了位面容可怖的女子,一出现,那话中言语,便是天翻地覆。
她说,她曾是父亲的表妹,也曾是他深爱的爱人,是母亲横刀夺爱,用可怜兮兮的姿态蒙骗父亲,然后背地里又毁了女子容貌,危言恐吓,家人相挟,最终女子胆怯退避,父亲爱而不得,这才转而娶了母亲,然后天长地久,终生出了这副情意绵绵的假模样……
那时的罗慎刚满十八,尚没搞清这副言语背后的真相,便见一向稳重的父亲发了疯,满眼血红的冲进母亲院落,然后——
等罗慎反应过来急吼吼冲进去时,便见院中己躺了一具尸体。
是父亲。
他手持短匕,脖颈染血,脸上挂着报复的笑,已经气绝身亡。
而往日端庄持重的母亲,则怔怔傻傻的盯着父亲尸体,猛的大笑,绝望疯狂,然后抱着一脸惊恐的他,颠三倒四的碎碎细语;
“慎儿……我好爱你父亲,我真的好爱你父亲……我第一次见他就爱上了他……我是做了亏心事,所以这些年噩梦缠身,夜不能寐……可我不能没有你父亲啊,我生是他的妻子,死也是……”
当听到这里,罗慎被惊恐占据的胸腔突然咯噔一下,猛的回神,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伸手拿过父亲手里的短匕,然后以快到无法阻止的速度“嗤拉”一声。
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死法,迥然不同的是两人的表情。
父亲满脸报复,扭曲痛苦,而母亲则眉眼幸福,仿佛能如此追随而去,真的是一件莫大幸运……
再接下来,在罗慎又悲又痛的哭嚎中,那个面容可怖的女子也来到了后院,她看到了地上尸体,看到了两人姿态,怔愣好一会儿,终又哭又笑的跄踉远走,仿若疯癫。
至此,前十八年仿若泡在蜜罐里的的罗慎,在这一日,父母全失,孤家寡人。
后面失魂落魄的处理好父母丧事后,他拒绝了二叔插手,一意孤行的将家中奴仆谴散,产业变卖……那个时候,他满心惶恐,甚至是有仇恨的。
为什么当捕快呢?
因为没人告诉他真相,所以他想凭自己的本事去把这桩旧事查出来。
然而——当满心仇恨的真把旧事翻出来后,他却也只能拿着最终结果,一壶一壶的灌自己酒,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胃胀吐血。
最后若不是在衙门被欺压的程顺刚巧来找他,发现了他的症状,紧急将他送到医馆……恐怕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他查到的结果,让他连恨都不知道恨谁。
父亲和那个面容可怖的女子确实曾是对爱侣,差一点就能成婚的程度,而在这样浓情如蜜的感情中,也确实是身为大户千金的母亲横插一脚,强势夺爱,前有金钱诱惑,后有凶猛伤人,最后的最后,还用亲人要挟……
能怪谁呢?能找谁报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