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彼此都有问题想要问彼此。
“你想问什么?”
“殿下不妨先问罢。”
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后,彼此皆是怔然了一下。
沈仲祁礼让道:“殿下想问什么?”
张晚霁的心跟猫儿轻轻挠了一下,道:“你为何要亲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喜欢我吗?”
——终于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问的问题,问出来了。
——天知道她这个问题酝酿了多长时间,做了多少心理准备。
似乎是洞察出了她的心理活动,沈仲祁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道:“殿下的这个问题,是不是很早就想问微臣了?”
张晚霁盯了他一眼,慢慢鼓成了河豚腮。
他似乎天生就是来克她的,不论她说什么话,或者做什么事,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搁放在平素,张晚霁定然是会回避的,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丝毫没有回避的必要了。
坦诚一点又有何妨呢?
她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沈仲祁,点了点首,道:“嗯,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在你答应赐婚的那一刻,我就想问你了,你答应赐婚,是遵禀本心,还是出于帝命不可违?”
这一段话,迻译为大白话就是,你愿意娶我为妻,是你本就心悦于我,还是说,只是因为帝命与媒妁之言?”
沈仲祁没有率先回禀她,眼睑低低垂落,视线落在远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张晚霁心中忐忑极了,她完全不知晓沈仲祁的禀复会是什么样子的,心律怦然如悬鼓,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悄然渗出了虚湿的一层薄汗。
等待了不知多久,终于听沈仲祁说道:“起初是因为帝命。”
意思是,在最初接受这一份赐婚的圣旨之时,他是因为帝命不可违,答应娶她。
张晚霁呼吸骤然一滞,接着又听他继续往下说道:“后来,随着与殿下接触时间变多,微臣适才发觉,当初接受这一桩赐婚,并也不全是帝命,微臣这里也有缘由。”
此话俨如一根惊堂木,高高落下,在宁谧的空气之中顿时掀起了千层风浪。
张晚霁蓦觉喉头一阵涩然,所以他的意思是……
——也是心悦于她的吗?
正思忖之间,他牵住她的素手,捂在了他心口处的位置。
隔着数层衣料,她能够明晰地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的视线从他的心口,缓缓抬升,最终落向了他的面容。
“微臣一直也有一事,想要问殿下。”
张晚霁薄唇翕动了一番,她张了张口,想要问些什么,但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此时此刻,沈仲祁已然开口了:“殿下让圣上赐婚的缘由是什么呢?”
少年看着她,容色淡到毫无起伏:“可是利用微臣对付你的二皇兄?”
张晚霁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她本来想要回答的,但是,听到少年的后半截话,忽然之间,她整颗心都朝下沉了下去。
张晚霁道:“你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沈仲祁长久地看着她,有一些涌入喉舌之间,想要付诸言语,但最终囿于什么,到底还是没有道出口,只道:“微臣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认为的。”
第三十四章
假令说前面的气氛是极好的, 那么在当下的光景之中,沈仲祁的一席话,俨如一盆冬日寒水, 迎首直直泼下, 张晚霁感受到了一阵通身遍体的寒意, 一种凉飕飕的瘆意, 疯狂地往骨缝之中钻了过去, 让她感到一阵凛然的颤栗之意。
氛围静谧到了极致, 端的是针落可闻, 静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
张晚霁蓦然觉得, 自己面颊滚烫之余,亦是泛散着一阵火燎之意,那不是憨羞, 而是一种真实的气恼。
过了晌久,她深呼吸一口气, 才觅寻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过, 我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意?”
自己对心上人的心意, 竟是被当事人质疑,真是有够可笑的。
沈仲祁长久地注视着她, 道:“微臣知晓,不过, 殿下与微臣接触甚少,羁绊亦浅,仅凭此前微臣襄助过殿下数回, 殿下认为这种感情一定就是「心悦」吗?若是因为感激之情选择一生相许, 微臣断是无法承受如此大礼,怕是也会耽误殿下。”
哐当一声,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倏忽之间支离破碎了去。
张晚霁蓦觉眼前的少年格外陌生,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明晰,但连在一起,她却是无法领悟其真意,她思绪芜乱极了,缓了好一会儿,道:“沈仲祁,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