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枝(重生)(5)

张晚霁眼神淬了一层薄霜,袖裾之下的纤细指根,不知不觉攥紧了去。

上一世,她嫁给首任未婚夫的一个月前,陈嬷嬷就在身边服侍。张晚霁自认为待她不薄,可后来才发现,此人是张家泽安置在她身边的眼线,盯梢着她一举一动。

她的三任未婚夫惨死在张家泽手上,其中就有蔡嬷嬷一份功劳。

自己是如此单纯蒙昧,还将少女心事话与蔡嬷嬷知。这个忘恩负义的嘴碎妇人,就给张家泽通风报信。

后来,她的少年将军被害死,死后坟头被掘,冤魂不得超生。

想起这件事,张晚霁胸腔之中一片滞重,有一种没来由的愠气,灼烧遍了五脏六腑。

这种时候,还佯作主仆情深,是不是太晚了些?

下一息,倏听陈嬷嬷道:“这驸马爷呀,是今岁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郎,温太傅最得意的子弟,听闻生得清贵儒雅,芝兰玉树,倒是跟咱们的殿下十分相配。”

张晚霁心神一滞。

新科状元郎?

温太傅的得意子弟?

如此熟稔的词眼,教她头脑生出一片钝痛,她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

凤冠,嫁衣,公主府的女使。

以及铜镜之中那一张稚嫩纯真的面孔。

张晚霁与镜中人对视良久,眸底的茫然,很快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取而代之。

不对……

这不对劲……

是她在做梦吗……

她的第一任未婚夫,就是温太傅的得意门生温适,结果被皇兄杀死了。

张晚霁永远记得,张家泽这个疯子,当夜坐在喜床前,用蘸满人血的手,勾玩她的发丝:“你是孤未来的皇后,谁敢动?”

张晚霁轻轻阖拢眼眸,因攥握之力过紧,骨节泛散着一层白。

整个人心跳骤地加快,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她真正确证了一桩事体——

自己回至淳景十七年。

这一年,她十六岁。

腥风血雨和波诡云谲都被隔绝在了朗晴之外,一切还没发生,一切还没失去。

张晚霁深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缓缓睁开眼。

今日,是她步入张家泽棋局的第一步,她必须破局。

她绝对不能嫁!

可是,她敢逃吗?

依照自己如今的力量,委实过于微薄,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若是将未婚夫会被皇兄所杀的事,告知父皇母后,二人未必信她,只当她是逃婚的托词。

今时今刻,谁能护她?

“殿下,吉时已到,轿辇已在外头候着了。”陈嬷嬷替她罩上红盖头,温声道。

张晚霁眸底一片冰凉,徐缓地起了身,在盛大的仪仗簇拥之下,出了公主府。

轿辇一路踏过跸道,在乾清宫前停下,文武百官、天潢贵胄静侍两侧。

众人未至卯时,便是入了皇城,候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了帝姬凤仪。

柔昭公主国色天香,远观而去,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

不消说,惊艳了所有人的眼。

在百官的参见声、祝祷声裹挟之下,陈嬷嬷搀扶着新娘徐缓下轿。

风势逐渐缓和下来,若飞若扬的水红袖裾,静静地垂于皓白的腕侧,红盖头的绸布仍旧在熹微的飘动,泛散着错落明灭的光。

张晚霁淡掀起薄薄的眼睑,视线穿过红盖头,伸向远方的双阙,前世所发生的种种,尤其是那些痛苦晦暗的记忆,俨若春日怒涨的潮水,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至。

她不想嫁给温适,不想让无辜之人今夜横死。

但她也很清楚,这一桩婚事筹办了一年之久,婚仪隆重,牵涉到的势力盘根错节,总归她是大魏的公主,应该如她的封号那般,温柔乖驯,安分守己。

可是——

重活一世,她仍要走回旧路,活在皇兄的控制之下吗?

张晚霁垂眸注视着青灰砖地,并未朝前行近一步。

陈嬷嬷感到一丝蹊跷,道:“殿下?您是怎么了?”

不远处是击鼓的司乐,鼓声震彻天地,声声敲在了张晚霁的心口,回溯一下前世记忆,她忽然想起,此情此景,有一人很可能助她破局。

纵使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与他还不曾相识。

要不要放手一搏?

顷刻之间,张晚霁心中有了坚定的答案,终于迈开步子。

陈嬷嬷见状,舒了一口气,以为柔昭公主会走向殿前之时,哪承想,她猝然转身,朝着殿外的方向疾奔而去。

此举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未曾反应过来。

张晚霁身上的大红嫁衣褶皱成了海,将天地之间烧灼成了一团。

珠翠迸溅,衣袂翻飞。

威严森然的皇城,一下子黯然失色,只有柔昭公主是唯一的亮色。

乐倌还在敲大鼓,陈嬷嬷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变色,忙追前喊道:“殿下,您这是要去何处,皇上皇后还有新郎皆在殿中等候了,您这般耽搁,怕是要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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