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桩惊堂木敲在了半空中,女郎的话辞在听者心中掀起了不同程度的风浪。
风声如唳,梅香暗浮,沈仲祁静伫于长风之中,他眸色深黯如海,浸裹着一层沉沉的雾,外人看不出任何虚实。
张晚霁凝声道:“不论皇兄今朝说了什么,我对他的感情永远不变,你也休想用离间计,来离间这一场婚事。”
言讫,就转身回了公主府。
张晚霁并没有留意到长伫于竹林之中的沈仲祁。
甫一回至府上时,她发现裙裾上蘸了血,正欲吩咐烟罗给自己筹备一套干净整洁的裙裳,这时烟罗匆匆来禀,道:“殿下去了何处,可让奴婢好找!”
张晚霁正准备吩咐的话顿在口中,生出了一抹惑意,道:“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难不成昭化宫又派遣人来作妖了?
一旁的银杏呈上了一个锦盒,道:“半个时辰前,沈将军来宫中给殿下送了礼物。”
张晚霁蓦地一怔,沈仲祁来宫里了?
忽地想起来,沈仲祁数日前跟她说了,会送一件新造的兵器。
她以为他会遣人来送,没想到是亲自来。
张晚霁朝着府门外的方向凝睇了一眼,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烟罗道:“将军当时问你在何处,奴婢说在梅林,将军应是去梅林寻殿下去了,殿下难道没有看到将军?”
张晚霁的心遽地漏跳一拍,沈仲祁去梅林寻她了,为何她方才没有看到?
他去梅林的时候,可有看到她?
看到她与张家泽对峙了吗?
他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张晚霁有些不敢确定,目下返回梅林显然有些不太明智,指不定沈仲祁已经离开了。她可不想再遇上张家泽了。
同他对峙,悉身都渗出了冷汗。
张晚霁按下心中异绪,吩咐银杏将锦盒呈上来,她很好奇沈仲祁会送给她什么武器。
前几日在营帐之中,他就抛了一个钩子,如今钓她上钩了。
揭开了盒面,只一眼,张晚霁悉身微微怔住。
那是一只九节鞭。
银杏道:“此乃软兵器之首,将军对殿下有心了。“
张晚霁心神微动,信手捻起九节鞭,其胜在质感轻盈,她握在手掌心的时候刚刚好。
看来是专门为她亲自打造的。
张晚霁心口上涌入一阵暖流,同时也寻思着要不要下次见面送个回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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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李广正在宫门外候着,见着自家主子骑马而出,纳罕道:“少将,您不是去给柔昭送新打的武器吗?怎的这般快就出来了?”
沈仲祁不咸不淡地掠去一眼,李广蓦然觉得将军的眼神份量有千斤般沉重,遂是不敢多问。
沈仲祁道:“春闱刚过,最近温家小动作颇多,你去查查他们在做什么。”
李广一听,嗅出一丝端倪。
那昭化宫的宁国公主招惹了张晚霁,张晚霁以牙还牙,纵然换来了一时风平浪静,但温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势必多有筹谋。
沈将军敢情是要为未婚妻撑腰了。
“对了,再查一查张家泽,看看他素日与谁来往多些,可有势力傍身,以及他的身世。”
张家泽的身世,在宫里是众人讳谈的事情,他的母亲是文贵妃,但文贵妃不过是养母,至于生母,无人敢提起那位主子的身份。
李广道:“将军怎的想要去查二皇子?”
沈仲祁眸色沉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第十一章
一连又是半个月过去,张晚霁与沈仲祁的婚事定在年底,日子虽一天一天告近,但终究还早着,邺都成亲礼仪颇为繁冗,章程得规规矩矩地办,不可出半步差池。
开春的时候,司礼官开始采纳的诸项事宜,这期间,为了避嫌,张晚霁不能和沈仲祁见面,她日日托腮倚窗,溶溶的春光照在眼睛上,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一段九节鞭,心里仿佛被一团柔软的小草挠了几下,延绵出了一阵绵长的悸动。
好想去见他啊。
刚好,过几日就是琼花宴,一年之计在于春,百花齐放的时节,琼花宴是春日里的一场重头戏,帝王除了携带后宫家眷,还会宴请百官宰臣,在琼林里纵赏群芳共享盛宴。张晚霁前世参加过好几回,很多大臣在给帝王述职敬酒时,头顶上都会簪着一枝花,这就是琼花宴的特色了。
虽然说在宴会上,女眷与朝臣不同席,但能隔着一张屏帘远远地看上一眼,那她也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开宴前夜,张晚霁忽然听到恭颐皇后害喜的消息。
张晚霁心神一紧,只披着一张狐白毛氅就跑去了坤宁宫,太医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寝殿里就只有皇后与阿岑姑姑二人,近案上的香炉吞吐着袅袅暖香,将空气烘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