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主手指微动。
他矜持颔首,刚要迈腿,前方嵇灵忽然顿住了,他的视线落在某处,僵硬了两秒,而后居然也嘭地一下,将门关了。
渊主被挡在了门外边。
“尊上,抱歉抱歉!”嵇灵的声音从门板背后传来:“我也得收拾收拾,您等两分钟,马上就好!”
渊主:“……可。”
门内的嵇灵抬手,看着床上的那床被子,按住了额角。
这床被子还是渊主的。
嵇灵不是个挑剔的个性,之前在人间游离,给张草席他也能睡,那天从渊主床上换了被子,更深露重的,什么商店都关门了,他将被子破损的地方缝好,打算将就一晚上。
后来事情多,嵇灵直接把这事儿忘了,被子一直在这里,没换过。
按理说他和渊主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嵇灵就是莫名其妙的心虚,他将被子整个抱起来,一把塞进衣柜,死死扣上柜门,这才清了清嗓子:“尊上,进来吧。”
渊主推开了门。
漂亮的神灵脊背抵着衣柜,耳朵也是红的。
他们两只红耳朵对望了片刻,嵇灵咳嗽一声,拉开卧室里唯一一张椅子:“尊上,请坐吧。”
渊主问:“你坐哪?”
既然是谈事,总不能一人站着。
嵇灵已经坐在了床上。
他本来在垂眸想事情,又像被烫到了一样弹起来,为了掩饰这个动作,他从桌上扒拉开一袋小零食,硬是塞进了渊主的手里。
“碧根果,尊上试一试。”
渊主不明所以,还是拢住手指,收下了小零食。
“见鬼。”嵇灵重新坐回床榻,心道:“我到底在心虚什么?”
有朋友来家里玩,位置不够了,在床沿坐个边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嵇灵莫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受:渊主玄衣衮服、衣衫整齐的坐在椅子上,而他短袖T恤的坐在床上,衣柜里还有刚刚收好的渊主的被子,似乎马上要发生点什么,才对得起这个场面。
嵇灵扯过一个抱枕,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才道:“尊上,我要说的事情,和扶桑君有关。”
碎裂声响起,那袋碧根果被捏扁了两个。
嵇灵抬眼,渊主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中的动作却泄露了情绪。
似乎每次说起扶桑君,他的反应都特别大。
嵇灵将假望舒君和加固封印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叹气道:“扶桑君光风霁月,我从未想过,他……”
渊主掀起眼帘,冷冷道:“我倒是丝毫不意外。”
他嗤笑一声:“扶桑本就是这样背信弃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嵇灵问:“尊上,能和我说说扶桑君吗?”
他略一迟疑:“比如,您为什么会被封印在渊里?”
说来奇怪,明明渊主才是邪神,可是在他身边,嵇灵一点也不紧张,甚至直接刺探起他的幸秘,但在正神扶桑身边,嵇灵却如履薄冰,不敢多说一句。
渊主转头看他,并没有说话。
嵇灵又问:“可以吗?”
他满脸恳切地看着渊主。
渊主停顿片刻,移开视线,斟酌道:“曾经,我很向往扶桑君。”
嵇灵吃了一惊。
日主渊主势同水火,但现在,渊主说他很向往扶桑君?
渊主将嵇灵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他骤然睁大眼睛,很是吃惊的样子,不由恼怒起来:“我曾经向往扶桑君,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嵇灵赶忙否认,又问:“哪种向往?”
渊主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片刻后,他平平道:“就是,一眼惊鸿,视若神明,然后想要靠近……”
嵇灵克制不住,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啊?”
憧憬扶桑君不奇怪,想要靠近扶桑君也不奇怪,所有云宫的神灵都想要靠近扶桑君,就像世间的所有生灵都追逐着太阳。
但说这话的可是渊主啊!和扶桑君齐名的邪神渊主啊!
一眼惊鸿?视若神明?想要靠近?
扶桑君一张慈祥和蔼普渡众生的脸,整天绷着一个表情,塑下来能直接搬进庙里当佛像了,还没有他嵇灵长得好看,怎么个惊鸿法啊?
嵇灵的脑子百转千回,瞬间脑补了无数爱恨情仇,他的表情越发古怪,嘴角绷不住的抽动,不得已低头遮掩,而后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渊主冷冷地看着他。
嵇灵往前挪了一些,调整了一下表情,正襟危坐,乖顺道:“您继续。”
渊主继续冷冷地看着他。
他眉头紧蹙,本来要他开口说起往事,他就觉得很难堪了,还被打断,一时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片刻后,渊主站起身,平平道:“本尊倦了,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