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开始朗读。
实话说,艾格尼丝并不喜欢自己的嗓音,不柔和、也不清亮,不用力吐字就容易含混不清,情绪稍有波动的时候又会分外紧绷刺耳。
但读书给伊恩听的时候,她反而能暂时容忍自己的声音。
长诗读到第一节最后数行,艾格尼丝停顿了一下。
伊恩没有出声。她不禁怀疑他睡着了。
她越过石柱,向另一侧探身张望。
几乎是立刻,伊恩启眸。她不知怎么有些窘迫,七饿群舞尔司9零把仪9儿收集滋源多多欢迎加入他便坏心眼地笑了:“怎么不继续了?下一节才是正题吧。”
“你读过这本?”
伊恩看向高吊的窗户,从那里,丝线般的冬日阳光倾泻而下。他露出只有在提及过去时才有的那种温和微笑:“算是吧。”他很快调转眼神看她,恶意地强调:“但我想听你念一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伊恩已经不再对她用敬语了。
艾格尼丝看向书页,出声前先扫过之后几行确认是否有生僻难读的词眼。确认无误后,她开始念第二节,读了一行便觉得不太妙。
第二节几乎都是女主角对远行的恋人的赞美与思慕之辞。
不出声地阅读便罢了,这么念出声给伊恩听……艾格尼丝脸颊发烫,同时为自己的面薄感到懊恼。
“怎么了?”
艾格尼丝确知对方明知故问,别开脸不语。
伊恩轻轻叹息。他的声音比刚才要近:“哎呀,这点小心思被看穿了。”
艾格尼丝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砰地阖上书本,直视前方,嗓音紧绷:“所以这算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艾格尼丝抱紧怀中的书和斗篷,只用余光瞟对方一眼,立刻收回来:“这个……还有所有的,都算什么?”她嘴唇微张,最后还是没能挑明:
他们这算什么?
伊恩静默须臾,缓缓重复她的问题,像在扪心自问:“这算什么……”
旋即,他唤她:“艾格尼丝。”
她循声侧首,立刻僵住不敢动。
他凑得太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艾格尼丝的思绪被伊恩的注视一劈为二,一边警告着让她立刻逃开,另一边却醺醺然地只想这么在对方的眼里沉下去。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伊恩狡猾地将问题反推回来,吐息故意落在她面上。
艾格尼丝垂下眼睫,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抖:“实话。”
伊恩低笑:“你真的想听?”
艾格尼丝小心地窥视他的神情。可是靠得太近了,她反而无法掌握伊恩眉眼的全貌,猝地撞入心间的只有对方含情的绿眼睛。这和只是轻浮调笑的笑意不一样,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有所不同,但艾格尼丝来不及分辨。
那一瞬间,她彻底被本能的恐惧支配,推开他向后退。
伊恩茫然地盯了她片刻才回过神,举起双手苦笑:“是我不对。我道歉。”
艾格尼丝突兀地起身,以像是要把伊恩就此这么甩下的飞快步伐逃离废弃的圣堂。
她一口气走到积雪的中庭。冷风呼啸,刮得她脸颊生疼,大片的雪花很快在睫毛和鼻尖再次结冰。寒意令她彻底清醒。
艾格尼丝抱紧怀里的诗集往温暖的城中走。
刚才她究竟害怕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她害怕伊恩会彻底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只要看见吐蕊的征兆,就会立刻预见到凋零。艾格尼丝在意识到某个可能的同时,已然看见这一时兴起招致的关系的终结。她甚至无法忍受去想象结束时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害怕失去,不想再失去,不想再品尝失望的苦果,艾格尼丝轻而易举抵达了结论。她不具备做梦的勇气。
“奥莉薇亚,外面太冷了,明天开始我可以和你共用书房吗?”艾格尼丝回到妹妹身边,这么提议。
奥莉薇亚纳罕地歪头看了她片刻,重新埋头书页之间:“随你。”
敲门声响。
艾格尼丝从回忆中蓦地惊醒,感觉做了个回味极差的梦。
“尼丝?”理查推门而入。
艾格尼丝撑着头,惊讶地看向门口。
“我看你这里还亮着灯,就来看看。今晚你脸色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理查这么说着,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妻子肩头。
“可能今晚太热闹了,有点睡不着。”艾格尼丝回头挤出一个微笑。
理查摇头,声音里带了些许谴责的意味:“你这么坐着当然睡不着。明天还是让药剂师来看看吧?”
艾格尼丝颔首:“我知道了。”
见理查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试探性地问:“你有事要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