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信自己,陈平倒是怀疑他有点想要掩耳盗铃,自己冲出去,听不见未来就当做不知道的冲动;可是偏偏又忍不住想要知晓自己原本最终的结局。
——这可真真实实是完全的一团乱麻。
陈平算是冷眼旁观着,尖锐地发表着自己的评论。
当室内的氛围逐渐走向压抑,而刘邦心中的天人交战已然挣扎地逐渐浮现在脸上,正张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
沉默了许久的天幕,终于又开始发言。
【楚汉战争结束了,汉王朝确立了自己一统天下以为正统的地位。
主要的矛盾从外部的与西楚集团的矛盾,日渐转化成为了内部的君臣矛盾。
刘邦和汉初三杰的关系,也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它的语气此刻确实低沉下来了,低沉到让刘邦一时之间怀疑,说出这番话的后世人和此前时不时发表出一些大胆到离经易道言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分不太出很多心神去聚焦这一点了。
他对着眼前的臣子们,默然无言,胡思乱想之中,竟然还能苦中作乐,笑上一句:他原本还以为,主要牵扯的就是韩信呢,结果竟然还能有萧何和张良的事情在?
真有意思。
他面无表情着评价道。
【以我个人的观点,想要理清楚刘邦登基之后,汉朝的君臣矛盾。其实主要关注的只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诸侯王和中央天然对立的问题,一个是到底选谁为继承人的继承问题。
大部分的汉臣,主要面对的是后面那个问题,包括汉初三杰中的萧何和张良。
而韩信,比较悲催的,他碰上了两个。更不幸的是,局势要求他用一个纯粹军人的思维和身份,去面对政治家才能妥善处理的问题,去面对只有武将才会面临的困境。】
“现在没有这两个问题了!”
在天幕将那所谓矛盾总结为两点后,电光火石之间,刘邦接近脱口而出地为自己辩驳。
这因为说话人心中的激荡,而明显没被控制住音量的话语,在室内堪称洪亮地回荡。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急剧跳动,一声声地,仿佛擂鼓般迅捷的起伏,连带着胸腑共振。
这番的话语能够打动到在场的几人吗?尤其是能够说服韩信吗?
他没什么把握,身侧的拳头悄然无声地捏紧,将指尖死死嵌进掌腹,让那阵刺痛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诸侯王的存在了,”他语言平静且和煦的,再将先前的观点扩展并重复了一点:“我认定的继承人,也只可能是刘恒。”
“现在没有这两个问题存在了。”
强调着这样的论点,强行以一种冷峻旁观的态度,他将几人的神态动作尽收入眼底:
陈平是最没有负担的那个,当然没什么可讲的;张良是最聪明的那个,若有所思的模样和从容的姿态,也自然无需刘邦烦恼;萧何的眼中还带着点犹豫的惶惑,但刘邦相信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最终能够做出决断。
韩信垂着眼,只安静地坐在那,可刘邦看见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袖,惯用的刀剑的手上甚至因为用力而暴起了青筋。
他心底肯定不似表面那般平静的。
可是他只是隐忍,等待着一切的来龙去脉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忍受过淮阴少年胯下之辱的屈辱,忍受过项羽麾下不被重用的坎坷。尽管在刘邦的麾下,他曾经一度可以不用忍耐,可以放肆地全然展现自己的才华。但那份忍耐的功夫,早年就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成为了他本性的一部分。
——韩信确信自己很擅长这个。
所以他此刻只是缄默。
【诸侯王和中央的天然对立问题,我们前面讲汉景帝刘启的时候已经涉及到了。这里我们就不再赘述。】
“?”
原本听得好好的刘季,此刻真的傻眼了。
“刘启是谁??你什么时候跟我讲过?”
那种自己被天幕坑害的痛苦,再一次地从内心中申发出来,让刘季一时无语:感情这鬼神,把后世人的言论转播过来,
——还不带完整的吗?!
那汉景帝刘启听起来确实是像他家后辈了。
但是是什么时候的啊?包括那前面的汉武帝,又是什么时候的啊!
刘季:我其实真的不觉得你再讲一遍会是赘述。
让我听听!(痛苦)
天幕当然听不见他的挣扎。【这个问题直接导致了刘邦在汉王朝建立之后的几年里面,接连废除了几大异姓诸侯王的王位。但其实具体过程不像很多人以为的,搞得刘邦跟朱八八那样功臣元勋殆尽矣似的。
刘邦削这些异姓王,基本上其实还是有缘由的。比如燕王臧荼,他是在刘邦登基之后不久,同年十二月就起兵造反,因此被杀的,连什么刘邦忌惮他所以逼反的理由都扯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