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雾耸了耸肩,颇为无奈道,“吴非白的绿植扎我后背,没办法”
谷垚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还真是。
谷垚侧身让了一步,“你站这边”
郁雾乖乖的站过来,和谷垚并肩靠在栏杆上。
“你在想什么?”郁雾问。
谷垚仰头,扯着长呼了一口气,哈气并入夜空,消失不见。
“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屋子里面说笑打闹的声音不甚清楚的传出来,衬得他俩安静的异常。
“观主......”郁雾说,“在我来之前找过我”
谷垚敛了思绪,在意道:“说了什么?”
“很多”郁雾开口,视线飘远,“关于天卢山,关于散人榜,关于过去。当时似懂非懂,现在有点理解了”
谷垚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当年散人榜七杰,名声贯耳......观主散了寿命,油尽灯枯;师父散了修为,在观里养生;雷木剑仙榜上无名,做起了商业权贵;吴家两代家主死于非命;丝傀术左超前辈下落不明;传闻可展万里鹏程的驭兽宗霍前辈疯癫痴傻,不死不活。”
郁雾停顿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谷垚,眼里湿漉漉的包裹着一层沉重的情绪:“我们现在是在延续他们的脚步吗?”
风迎面吹过来,将两人的呼吸交织。
“不是”谷垚的语气放得轻松,“也许,我们正解救他们呢”
谷垚歪头笑了,尖牙露出,有些俏皮。
郁雾跟着笑了,很轻很轻:“哥......我头一次,有点害怕命运这种东西”
谷垚心脏抽痛了一下,郁雾太执拗,认定什么其实从来不由别人改变。连他也没办法,瘦弱的肩膀爆发式的成长,其中的痛苦畏惧、郁雾一次都没示弱过。就算谷垚看在眼里,也只能看着,看着他咬牙坚持。
他眼里的坚定,是谷垚或者任何其他人都无法打破的。又有一份感性,是修道者不需要又恰恰正缺少的,那份对于众生万物都悲悯的博爱。
而现在,在一个简陋的卫生所,盆栽遮住一切视线,憋屈的小角落里。没有任何的鬼怪、惊悚、危险。只是普通的吃过晚饭的夜晚,郁雾说,他害怕。
“躲在背后搞鬼的,管他是人是鬼,揪出来,你只管是加脚踹还是横拳踢,解恨就是了。想起来就关心一句,想不起来就愣头往前冲。至于之后,阴谋诡计还是恶报残通,你就两眼一闭,甩手不问。命运,唬人的东西。大不过每时每刻的选择而已,往左就往左走,往右就往右走。走不动了就地赖下,谁来轰你,你就朝他攘沙子,啐口水。你的路,不干旁人,随心而动就好。要是选择后悔了,就来找我大哭一通,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掰开碎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一顿饭,睡一觉就能过去的事儿。”
谷垚的声音平静又舒缓,催眠曲似的。郁雾只盯着谷垚的侧脸,话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耍赖的想,就这么一直讲下去也挺好。
“你要是......”郁雾眨眼的频率都慢了很多,“不要我了,你就完了”
毫无威胁性的警告。
谷垚失笑,抬手搓了一把这小子的毛茸脑袋,“我去哪?我能去哪?我看你就是太闲了,一闲就东想西想的。”
谷垚撑起身,往冒热气的门口走,“明天还得摸搜村长那老头呢,抓紧回家睡觉!”
郁雾支着脸颊的手触上谷垚刚才胡乱扑棱的地方,早没温度了。兀自笑笑,也跟着进屋了。
郁雾之前听几个村民闲聊村长家住的地方好,具体怎么个好法,他没细想。看这闵庄住房都是一个屋子一个独立小院,再好也好不出这个范围了。
站到村长家门口,他觉得自己狭隘了。
与闵庄其他住房砌的随意的矮墙不同,村长家是个非常有讲究的府邸,高墙围立,只在远处能领略古朴的房檐,上面雕着排排整齐的守护兽。大门是双开的沉厚黑漆木门,门栓上了锈,安静的垂着。
打从郁雾靠近村长家的方向,兜里揣着的邱端的符纸就忽扇个不停,极其恐惧的样子。
郁雾耐心告急,拍了一掌,总算老实了。
郁雾伸手去推门,半路就被另一只手截下了。
谷垚只是轻点了一下郁雾的手腕就收回手了,“你想直接进?”
郁雾不明所以。
“咱们好歹算是私闯民宅,干坏事呢。跳个墙尊重一下吧”
说完领着郁雾往一边的围墙走。
郁雾抬头一直寻到墙的尽头,“这得有三米高了吧,怎么跳?”
谷垚懒得伸手,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当然不能爬这个,后边呢”
两人绕过一个园子似的地方,高墙到这已经不像前面那样新了,到处都是被潮气腐蚀的斑驳和青苔。扒开墙角树丛,是一个容一人通过的豁口,下面用砖头垒的台阶,一层厚厚的土扑着,像是专供人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