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徒孙,叫陆寒云听了有些别扭,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走上前。
他不确定对方要做什么,会对他说什么,面前这个受万民敬仰的仙人也正是他的‘父亲’。
让他从个普通果子有了自己意识的‘父亲’。
陆寒云有些拘谨,想看却又不敢大胆直视,这个让他熟悉却又陌生的仙人,面对时还不如做果子的时候坦率肆意。
“好果子,辛苦你了。”
直到怜惜的话从这位仙者口中吐出,陆寒云头顶一重,同时一愣。
太清上仙正摸着他的头,犹如一个亲近的长辈:“我便叫你一声寒云可好?”
陆寒云好似浑身都动弹不得,他静静地听着那仙人随和温柔的话语,不知怎的,喉咙中泛起苦味儿,难受又刺痛,不知过了多久,他想开口可还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就忍不住的颤抖。
他眼睛红了,不受控地掉下来眼泪,金豆子一粒粒砸下,陆寒云知自己不该是这幅作态,可心里的酸涩太多,他眼中委屈太甚,那泪水便无处可藏。
“莫哭……莫哭……”太清上仙犹如亲切老者,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他慈爱地笑了:“可不能小瞧自己,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果子,也是独一无二的人,爱你的人都期待着,路途遥远我不能作陪,你继续朝前走罢。”
眉心最后一点触感脱离,太清上仙在他眼前化作了一道金光,浑身充斥着暖意,这是他最后送给陆寒云的。
人并没生来便有劫数,顾渊生情而难以渡劫,生陨于雷劫之中是他的命数,而陆寒云虽是仙人种下的果子却难以修炼成不了仙,他二人改变了彼此的命数,因果便已经种下。
“我爱过人,也有人爱着我,我能走到今天,已然不算差。”陆寒云闭了闭眼,他喉咙发哑。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我大概明白了。”
这空荡荡的云天境传荡着他的声音,要走的路,还没有到尽头。
。
陆寒云已经昏睡了许久,昼夜更替,四季变化,屋外已积了厚雪,顾渊知他怕冷便取来了凤凰羽翼织成的羽衫盖在他的身上。
“快到你的生辰了。”顾渊看着昏睡中的人一声沉鸣,他有时会在屋外,站在上清峰二人每一处回忆的落点,冬日已至,他便折了梅枝放在屋中,陆寒云喜欢明艳的颜色,醒来时见了许回高兴。
他更多的时间是守在陆寒云床头,静静地守着,不知那时间流逝,若没有来客,或许他会忘却时间。
顾渊手指拂过陆寒云的脸颊,手指触及眼尾,惊触中收回了手,陆寒云落下了眼泪,那泪水湿润滚烫,叫他心痛如刀绞一般。
他牵住了那发冷的手:“寒云,如果过去让你痛苦,那便快些醒来罢。”
在陆寒云昏迷这段时间里,顾渊闭门不出,二长老猜有蹊跷便来看望,得知返尘镜一事,他数落顾渊的胆大妄为随陆寒云胡闹,二长老为此也忧心不已,多次来看望把脉。
二长老告知顾渊,情况似乎在随着时间一点点变好,那返生镜并非使陆寒云受到伤害,反之,陆寒云体内修为不降反增,那是一种至灵至圣的气息,或许一觉醒来境界又会提升。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二长老叫他宽心,可顾渊见他迟迟没有醒来,心便放不下。
大长老也来过山上几回儿,他来此目的一是探望陆寒云,二是为仙门大会一事。
“顾上仙,仙门大会在即,早有人想向你问剑,上次你闭关不出,这回儿你可不能再推诿了。”
每十年,道门便会有一场仙门大会,于道门之首归元宗举行,为的便是看看各门各派的青年才子,而有些资历的剑修无一不想向顾渊问剑。
世上流传一句,能承顾渊一剑便是半步登仙。
三长老一走,二长老药炉事务繁多也不过问宗门事务,宗门大大小小的事便都压在了大长老一人身上。
所幸有二长老担保陆寒云的安危,大长老三顾茅庐才顺利将顾渊请动。
各道门中的人都会来此留宿一月,弟子们都在整理山中客房,扫落积雪,各峰山道上皆是成群忙碌的身影,最先赴会的依然是玄羽岛,玄羽岛的千羽仙子最先来拜见顾渊,她还送来了南海一等一的海明珠。
道门往归元宗送宝,送的从来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或是玄兵神器,反而都是些稀奇的赏玩,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岛主近日可好?”大长老慰问一句。
“家父安好,多谢长老挂念。”千羽仙子盈盈一笑,与之打趣一声:“大长老看上去福气一年比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