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想笑自己有那么多优秀的将领。只是这一刻, 却不知该从何笑起,他有这么多将领,却迟迟拿不下南方。
“主公,没事吧!”众人看着神色恍惚的曹操,纷纷向前,生怕曹操出了什么事。
曹操有些烦躁地拂掉伸来的手,近乎嘶吼着说道:“攻城!立刻攻城!并煽动附近山越起事,一同攻城!”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该做些什么。这一细小的动作却立刻又引得曹操连声质问,“孤说的话,尔等听不见吗?!”
众人只能连连称是,却又反过来低声问及张辽:“将军,眼下我等该怎么做?”
张辽道:“当然是打。”
“但要如何打?就这么照主公说的猛冲吗?”此刻军中谁不知战无不胜的张辽于皖城一朝被孙权围攻败走一事,况且曹操又突然变了脾气,单让他们去面对前段时日不断以各种花样击溃他们的江东军,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些忌惮。
毕竟连张辽都败了。
他们又该怎么去面对神出鬼没,似有人掌控全局的江东?
“而且……”有人犹豫着开口,“主公所说的附近山越,不过就是丹阳与鄱阳的费栈和尤突二人,但这二人,似乎早在这场大雨停下之前,便已被江东派那陆伯言给剿灭了,我们……也是才知道此事……”
张辽一愣。
难道江东这是早就料到他们想做什么?!但又怎么可能,甚至试图以山越起事分散孙权注意力,大概也是主公突然生出的主意。江东将其剿灭,想来不过是巧合罢了。
张辽这么想着,忽又听得曹操站在帐帘处叫他:“文远,怎么还不走?”
他无奈地摇摇头,努力忽视曹操那有些发白的脸。
他回道:“来了。”
与此同时,江东诸将于濡须坞顶并立,冬风自北向南猎猎而过,卷动起湿冷的江水,继而裹上满目飘飞的赤红衣袂,在细雪的空中飘摇。
眼中所见,满是红色。
他们呈人字形排开,如同石刻,握着武器于风中岿然不动。中间站着的,正是孙采薇和孙权。
孙采薇凝神目视远方,看见曹操水陆并进,密密麻麻的兵众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她的心微沉了沉,饶是那般计划,曹操却依旧还能带兵几十万吗?
两个月前。
她派出陆逊,先一步前往丹阳与鄱阳,剿灭了随时可能随曹操攻城而起事的山越。如此,他们更能全力应敌。
同时又以吕蒙、陈武为将,自江西往东,击败了不少曹操的前锋军。
再之后她又立刻命蒋钦、周泰、甘宁、凌统带兵沿江而上,指出曹军汇合居巢的必经之路,进行设障阻拦。
原本南方多山石,加之雨水连绵多日,借助地势,只要稍加人力,便可于那一线之地,拦截一路艰难行进的曹军。
因雨势惊人,江水上涨,她令神射手太史慈带领曾经周瑜亲手训练的水师,乘轻舟扑进曹军行进路线范围,射杀将领近百。
她几乎什么都做了。将会发生的,可能发生的,都被她一一扼杀。
曹军近乎十万人,死于濡须战前。
同样这也使得她整个人劳心费神,精疲力尽。
然而还是有密密麻麻的曹军铺天盖地地来,这一刻,她深感无助。
难道,她真的只能耍些小聪明,钻一些小空子,一旦涉及这样重大的战役,不管如何努力,输赢都是早已注定?她抬头看着天,天穹上空满是厚重的云层,雪花片片落下,落至眼中,眨眼化成了冰凉的水。
然而无论如何,既然她已经做了,那便一定要做到底。看着吧,她能救下历史,也一定能改变战局。
一只充满凉意的手忽然握紧了她,她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孙权正垂眸看她,眼中熠熠闪烁。
“虽然父兄不在,但只要有你,我便不惧战败。”
孙采薇笑着点了点头。
曹操也越发地近了。
他远远地看着两人:“又见面了!”
“仔细回想起来,我们已经见过了许多次面。”孙权淡淡地笑。
“然而无论是谁,都始终未曾进过一步。”曹操叹道。
“是啊,输赢常有,江山一统却遥不可及。”孙权摩挲着手中的灵宝弓身,眯着眼看向北方,不免感慨。
曹操低声笑笑,他们隔江相望,平和得彷如多年未见的老友,正各自诉说着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早些年的时候,孤便定下了北方,然而六年过去了,孤从赤壁走到濡须,竟然在南方这条路走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