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脑子空白了一瞬。
“可是，她却叫了仲谋这个人九百五十一次！”蒋钦继续说，他看着孙权平静无波的眼中，逐渐盈满了震惊之色。“当年，你并未取字，我问她这个仲谋是谁，她只说是记了很久的人，我很意外，当时很意外，如今也很意外。”
他很意外，意外于孙权和仲谋竟然是一个人，意外于仲谋竟然是孙权的表字，意外于孙采薇为何早就知晓孙权的字，也意外于为何在曲阿那一夜，孙采薇会是那样奇怪的反应。
孙权听着蒋钦一字一句地说着，蒋钦的话本就极密极其吵耳，可此时此刻，他却希望他能再多说一些。
“难道，练师和你早就认识？”蒋钦犹豫地问，“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那么巧合……”
早就认识吗？
孙权自己也不知道。
随即他却释怀地笑了笑，“或许吧！或许我们早就认识了，早在舒城相遇之前，我们便认识了！”
说完，孙权头也不回地，奔向孙采薇的住处。
赤色的衣摆随风飘飞，有些感情，如同焰火一般热烈而激动。
第108章 一吻
天气已经很暖了。
太阳西沉, 孙采薇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衣，黑发随意披散着。她坐在案前，缓慢擦拭着那支陪伴了她多年的发簪, 她将其移至烛火下仔细看着，发现发簪上已经生了许多锈，无可避免的破旧了。
屋中跳跃的烛火映着她昳丽的面容, 一室的安静中, 令她不由想起当年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就是这支发簪，被已成帝王的孙权拿在手中不断地回忆着前半生。
然而不论那一切是真是假，对于孙采薇自己来说，那些梦中的画面, 其实也是在提醒她吧。提醒着她不可忘记, 不管重来多少次, 她是无论如何也都会与孙权不断地靠近, 不断地相识相知。
就像是命中注定好的一样。
这个时候她往往会想, 尚在丹阳之时, 她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他是我的心上人这句话。
原来，将这么一句话说出口，是那么的简单，简单到，顺其自然地便说了。
呐, 孙权，我们之间，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彼此的身侧？她看向案前的烛芯, 静静地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 她才放下发簪，轻轻地笑了笑, 其实她根本不用纠结什么，他们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了。无数次的心意似可相通，长久以来的极度信任，都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
如今江东大乱，因孙策离去，许多人还沉在悲伤之中，而她和陈武，作为唯二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口的人，必须得时刻盯着四周情况，以防生变。
这么想着，孙采薇便准备起身去拿名册清点兵众。
她站起身，刚一走至案前，动作却又忽地一顿，像是似有所感般，孙采薇抬眸望向了门外。
她有些愣住，呆呆地望着来人。
来人很快便走至了她的身前。借着斜阳与烛火的光，孙采薇看见了他面颊上的薄红，也不知是因为不断地奔跑，还是因为其他。
孙采薇迟疑道:“你，”
她才刚说出了一个字，便注意到他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那样的目光过于的炽烈，比起以往的平静，此刻就像是多了些别的东西，有些意外地灼人，令孙采薇不得不低下头，试图躲避起那样的目光。
甫一低头，便见那薄薄的丝衣还罩在身上。
“……”她便难得有些窘迫。
为何门外的侍女不通传一声？为何不顺手关上门，再落个锁？为何就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孙采薇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她东想西想，思维跳跃，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却似乎还是在围绕着一个中心打转。
她想了那么多，却怎么也没法远离那个中心点，反而不管想什么，都离它越来越近，什么都与它有关。
怎么会这样？
“练师？”
“嗯？”
“练师。”
“嗯。”
“练师……”
“嗯……”
孙采薇心不在焉地应着。她在想，该怎么打发他走。
她一门心思神游于天外，也就并未注意到面前红衣青年逐渐泛红的眼眶，以及那想要触及却又犹豫着不敢伸出的手。
有清风自半开的窗边拂来，拂过她的衣发，她却毫无所觉。将到尽头的烛火亦随风跳动着，屋中一下子明明灭灭起来，仿佛此刻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