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长舒一口气,在风中感受到了起伏的心跳,那是漫天箭雨下破城败敌的激烈,亦是凯旋之后闻弦赏音的舒张,原来,与重要的人一起战天下,是这样的感觉。
蒋钦打趣的声音传来:“哟还是第一次听周公子弹琴,听得我这个不懂琴的人都不想和你们闹了。”
周泰叹道:“琴音之绝,我再学个几百年,也比之不及。”
陈武道:“那还是学武吧,这个简单。”
三人站在孙权身后,又越过孙权盯着那抚琴的背影看,不住地感叹摇头。
“诶你们看看,周公子弹得那么随意,我觉得我上我也能行。”蒋钦晃着脑袋,指着周瑜那随意拨弄琴弦的指节,跃跃欲试。
“你可别了,那琴可是将军送的,哪敢给你碰上了。”周泰拍了拍蒋钦的肩膀,拖着他就想往回走。
蒋钦却不依不饶,“阿泰你做什么,你拉我做什么!我瞅你平日也喜欢研究那些古怪的琴谱,现在有琴了,试一试试一试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孙将军这么好说话,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们阿权弟弟吗!”
周泰听得白了蒋钦一眼,“你话少些吧,万一吵到练师姑娘,你的阿权弟弟就先一箭把你嘴封了。”
陈武也跟着赞同道:“就是,一箭射杀张英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
蒋钦道:“你们俩是不是不管我死活了?我哪里吵了哪里吵了?我们能不能相亲相爱一点别将我们阿权弟弟污蔑成不讲情面的人好不好?”
孙权被蒋钦声音震得不由捂了捂耳朵,正要开口,却见周泰努了努嘴,示意蒋钦往一侧看去。
“这不就吵醒了?”
孙权也似有所觉,侧头看了一眼,一道绿影就这么从他眼前掠过,“练师。”
蒋钦立刻捂住了嘴,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周泰按住,蒋钦不免瞪了周泰一眼。
孙采薇本是待在船舱中小憩,只是……
她听见有人在弹琴。
她记得有一首曲子,名长河吟,只是到了现世之时,却只剩下了一篇残卷,完整的曲谱从未有人见过。
长河啊。
脚下的江水滔滔不息,自西向东一路蜿蜒而下,横贯天下南北。孙采薇清楚,那曲中所吟的,不仅仅是长河,更是整个天下。
光是平定江东,又怎能平他们的野心?
孙采薇有些情不自禁地靠近两人,从迁到舒城至今,她还是少有的听见了周瑜弹琴。
风携着琴音掠过耳侧,孙采薇闭目听着,恍惚间像是触及了这天下的每一地。琴音时而轻柔,时而激越,有漫天桃花,琉璃静水,有茫茫雪色,大漠黄沙,亦有兵戈相接,血溅千里。
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映着底下来来回回的生命,格外寂寥远阔。
孙采薇笑道:“究竟什么样的天下,才能配得上这首曲子?”
这样的问题,有些好回答,也有些不好回答。是什么样的天下?是太平的天下,还是由他们一统的太平天下?
孙策看着周瑜,也不由思索起来。
周瑜停下抚琴的双手,望着前方的水浪,他目光如鹰,却还是柔声道:“曲中之意,便是我想要的天下。”
是二分?还是三分?亦或是一统?或许此刻谈及这个问题还为时尚早,但……
孙采薇望向身侧,不知何时,孙权他们几人也走了过来。
“光是要江东怎么够?”蒋钦大笑着,无所顾忌地开口, “这天下那么大,也就显得江东这块地这么小,我们既然有实力,那就要这天下吧!”
孙采薇嗔道:“说得容易。”
蒋钦哈哈一笑,“做起来也容易!你看我们有这么多人,那什么袁术袁绍都是些小蚂蚁,根本不足为惧。”
陈武叹道:“我可是听了练师姑娘的,日日习武,就为了跟上将军的步伐,怎么说也不能止步在江东吧。”
周泰也道:“别忘了到现在,我们都还未曾败过。”
看来大家,都是主战。
孙采薇点头,又看向孙权,“你……怎么想?”
孙权微微一笑,如镜的目光是如此坚定,“我也想要这天下。”
“好!”得了所有人的回应,孙策便突然枪指远方的太阳,日光灼目而又逼人,却又无法令人忽视。此时风声烈烈,卷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衣发,命运在此重合,纠缠不休。只听得孙策朗声道:“不止是江东,我孙伯符还要这天下,要所有九州城楼,皆插上我孙氏的旗帜,这天下的每一地,也要烙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