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袁术对我阿兄过于忌惮,这次我阿兄回去,大概也讨不了好。”孙权撇去盏中浮叶, 敛眸说道, “之前九江太守一职, 袁术就任用了手下陈纪, 这一次, 也不知会任用谁。”
孙采薇笑道:“反正在袁术那处也没什么前途, 还不如自己出来单干。而若要取天下,必先要定江东。”
“袁术此时占领了寿春,寿春隔壁却是扬州刺史刘繇坐镇,他现在在曲阿听见孙策攻下庐江的消息,定然会忧心忡忡。毕竟他手中的吴景和孙贲两人, 皆是袁术手下,若是哪一日袁术一个心情不悦,来一个前后夹击, 吞并刘繇实在简单。”
“若要避及袁术, 刘繇便要想些法子。”孙采薇指节轻碰单耳杯,将心中想法缓缓说出, “如今江东之地四分五裂,乱作一团,一定会有人看中这个机会去平定江东,而照你哥的性子……或许不日就要脱离袁术了,届时你哥和周瑜两人汇合,击退刘繇拿下江东,指日可待。”
孙权听着,不由微微抬眸看她。
风从颈侧拂过,搅动起她的额发,似桃叶摇曳。孙权双眸亮如明镜,就这么看着她,像是看着湖中唯一的月亮,那一瞥一笑,皆如流光般直映入心底。
孙权勾唇笑,“练师,对外面的局势,很清楚。”
孙采薇动作一顿。似乎……说多了。
这样微小的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孙权的眼睛,孙权眼中含笑,静静地看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孙采薇。
刘繇手下有些什么人,他们整日待在舒城,哪里会清楚,孙采薇倒是侃侃而谈,熟悉得很。
孙权一点也不意外孙采薇说的这些话,从初遇时开始,他的心中其实早已有了计较,经历得多了,他也就更加明了。只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罢了。
采薇。孙权在心中轻喊。
“吴景是我舅父,孙贲是我堂兄。”孙权敛去那股思绪,道,“他们确实因为我爹的关系,在袁术手下任职,不过我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已经被刘繇逼到历阳去了吧。
孙采薇轻叹,刘繇这人,较为谨慎,他逼走袁术手下的吴景和孙贲,又在渡江渡口设下重兵,如此一来,袁术一时也拿他没办法,刘繇也就暂时不用过于忧心被袁术吞并的问题。
不过袁术野心太大,可不会管难不难打,打就对了。
两人分庭抗衡,也就给了孙策机会。
孙权望着水天之中的若隐若现的山影,忍不住思量,在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最重要?是天下,还是……
“依练师所说,定江东一事,是我两位兄长全权主导,我思来想去,却不知这时只有我一人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孙采薇要他去争这天下,但他拿什么去争?孙权不免想。
孙策和周瑜能够为他铺好了前路,他其实什么也不必担心。
孙采薇一时沉默,她所想的,无非是想要日后成了吴主的孙权,不要选择偏安一隅,而是要尽全力去与人争夺天下间的每一地。
“你就这么不信自己吗?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孙采薇道。
孙权轻叹,反问:“我答应了练师,练师怎么就不能答应我一次?”
孙权这么一说,孙采薇便抬头望天,避而不谈。
毕竟,她还没有想到万全的办法。
明明所有参战的将士都看见“陆康”因守城而死,陆议也只会悄声接回陆康避居,不会再有别人知道陆康假死,陆康的名声也会得以保全。唯一变化的,只有……
孙采薇忽地一怔,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唯一变化的,只有陆氏与孙氏的仇恨。
当孙策在陆议面前杀了陆康之后,一切就又恢复了正轨,只因陆议和孙策还是结下了仇,真正的大方向才不至于有变化。
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
她早该想到的,不管陆康是因守城而死,还是在陆议面前被孙策杀死,只要是让陆议得知陆康死于孙策之手,陆议不会轻易入吴辅佐孙氏,就足够了。不管中间的细节如何变化,只要最大的影响深远的事件不会有太大改变,那么……
她或许就可以钻这空子!
孙采薇站起身来,看着一望无际的巢湖,好似看见了日后她与他们泛舟湖上,谈笑风生之景,“我要去松滋一趟。”
“松滋?”孙权揭盖的手微顿,袖袍因他的动作滑下几分,沸腾的水汽立刻打在他泛白的手腕上,顿时红了一片。
孙权盯着那片灼烫的红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