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你知不知道,他不能再查了。”景文瑶认真道。
陆兰玥心里一紧。
什么叫不能再查了?
只有有鬼才经不住查。
所以段竹的些许反常是与这件事有关?
陆兰玥脑中一时有些乱,不知道是惊讶于这案子真有问题,还是心疼段竹。
从一开始,无论结果如何,于段竹来说都会痛苦。
只是疤痕的烙下,不该是不清不楚。
“前日家宴后,我……”
景文瑶想起自己无意听到的顺安帝与沈都史沈大人的对话,说与陆兰玥听的同时,后背依旧一阵发冷。
“我本不想在年前说这些,可怕年后就晚了——此般事情我自然不能在信里说,可若直接邀你进宫,你怕是会回了我这帖,所以才……”
所以才用这个身份的事情,让陆兰玥主动进宫。
景文瑶坦诚公布,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若说还有谁能劝一劝他,便只有你了。”
屋内一时陷入安静。
陆兰玥端起茶,半晌没喝,也没说话。
“你还是不信我?”景文瑶微微皱眉,“我可以发誓——”
“没有不信你。”
陆兰玥回神。
景文瑶的话恰好也能跟段竹的只言片语对上。
段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情况,但并不清楚原貌以及确切结论,不然不会是那个态度。
所以段竹说的难以抉择,搁置到年后,怕是他也清楚这其中的危险性。
“谢谢你此番好意。”
陆兰玥举了举茶杯。
她明明弯了弯唇,眸中却起了一层水雾。
景文瑶察觉她这意思,“你不打算劝他?!”
陆兰玥抿了抿唇。
“他想如何,都可以。”
只是有些心疼,当时她没能抱一抱段竹。
“不是,”景文瑶皱紧眉,“别来搞这一套,活着不好么,不要犯这种傻好不好。退一万步,探知了真相又如何,谁能——”
“你知道怎么回事?”
景文瑶被陆兰玥这一问,憋得半晌才喘过气来。
她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哪有人能看着爱人去冒这丢命的风险,结果陆兰玥不打算劝就罢了,此刻还记着打听。
“我知道个屁。”
景文瑶气得想摔茶杯。
陆兰玥被这突然的怒骂给惊住,又有点想笑,“总之谢谢了,改天请你吃火锅。”
她理了理裙摆,准备起身,“段竹还在等我,今日就不多说了,后面……”
“等等。”景文瑶急忙喊住她,“我还有——”
陆兰玥已经起身。
“改天吧……我想他了。”
话到了最后,近乎呢喃。
景文瑶看着陆兰玥扯出一抹笑,很快转身离去,衣裙翻飞,踏入飞雪里。
第68章
年关逼近,三亭处清闲不少。
大雪纷飞之下,偶有来往的的下人脚步匆匆,路过东墙,却又纷纷放轻动作。
红墙青瓦垒了白雪,段竹立于墙下左侧。
他手执青伞,披着黑色大鳌的背影挺拔落拓,将站对面的人遮去大半,让人瞧不见脸。
可若稍稍探身,又能看见从旁显出的小半身着粗布的身子,下摆还有雪混合着泥的痕迹。
看不见人,但这不论如何也不像是能站与一处的身份。
不乏有好奇的眼神投过去,又不敢探太过,只得一触及收。
段竹眼神扫过面前少年布满冻疮的手。
“他没见你?”
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活像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依旧保持着沉默。
雪花翻飞,落在伞上又很快滚落,轻柔得像是有了声音。
段竹唤他的名,“夜晁。”
两个字落下,依旧语调平平,夜晁听在耳里,却像被迫撬开喉管。
他唇角微动。
一直的缄默不言再难保持。
夜晁:“……我没去。”
他嘴唇开合间的白气很快消散,倒是因为说话开裂的唇口渗出红色的血珠,很快汇聚成线。
被紫红的手一抹,晕开半边唇面。
气氛变得有些沉窒。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难以承受段竹这片刻的静默。
夜晁低着头,耳边有些嗡鸣。
他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遇见段竹,更没料到对方不顾身份地位,直接向他走来。
段竹离开安都前,曾给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太医院的弈落。
“前日陛下问我可有所求。”段竹说:“没见着你,便没提。这藏书院你可还想回去,或者……跟在我身边。”
夜晁猛地抬眸。
他身量高,却有些营养不良的瘦,散乱的头发遮着脸上零散的疤,乍一看跟角落最低等的下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