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贱奴不听话,主子命奴婢多加管教。”那小太监弯腰行礼,“不知夫人在此,多有唐突。”
“本不欲多加干涉。”陆兰玥开口,声音淡淡,“但确实有辱耳目。”
那小太监犹豫不过一瞬,利索下跪。
“还望夫人恕罪。”
“何罪之有,只是有一疑惑。”陆兰玥垂眸,“不知哪家教训下人也可以动用私刑。”
不管私底下如何,这动刀动杖明面上都属于官刑。
若是有犯了罪需要行此种责罚的人,都需要移交给专门的官署,特别是今年新规里,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小太监心中一凛,平静的心开始疯狂跳动,身子微颤头。
“不论哪家都是不敢的。”
“……是么?”
陆兰玥缓声。
那小太监对上她的眼神,连忙收回目光,头越发往下叩,几乎要触及地面。
“是的,这贱奴实在顽劣,奴婢这只是想着吓唬吓唬,哪敢动真的。”
身后两人也早已跪下,身子跟着越伏越低。
陆兰玥见他们都不敢往这边看,把手往侧一伸。
绿杏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小姐冷脸的时候还怪吓人,见着她伸出手,虽然还不明白,但已经下意识掏出了钱袋。
这都是逛了太多次街后,形成地下意识反应。
陆兰玥扬手一抛,钱袋子落在那少年身侧。
亏得下了雨,泥土松软,钱袋子落地没什么声音。
那少年慢一拍地往陆兰玥这边看了一眼,又看向手边的钱袋子。
是很澄澈的天蓝色,此时底部边缘已被泥水污深。
陆兰玥方才见着那身量以为至少有十五六岁,此时看清后,觉得这少年最多应该也不过十二三岁。
见他没动静,陆兰玥差点以为错付了。
这人不会懂不上吧,但被那样欺负都还活着,应该不想死吧。
很快,那少年抓起钱袋。
他将其飞快解开,取出里面的碎银塞了些进满是泥土的靴子,剩余的银子分散藏在草丛里。
至于钱袋,则是被他半怼入泥里又被乱草遮盖,看不清一点。
做这些的时候,他还在挪动身子,等停下来就是靠着墙,闭着眼,手里还握着方才被踩进泥里的馒头。
——好似刚才的一切动静都是因为这引起的。
陆兰玥看得有些讶异,甚至过了两秒才想起戏还没演完。
这些东西说来话长,但其实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而对经常被罚跪的几人来说,这只是片刻间罢了。
“我料想也是。”
清淡的话音出来,那为首的小太监心中松了口气。
他今日心情如此不好,也是因为早上受了一肚子气。
上头主子心情本就不好,若是这关口传到她面前,他也危险了。
刚想说话,便听见陆兰玥继续道:“我还要在这坐会。”
“奴婢们这就离开。”
小太监说话的同时又俯了俯身子。
他等了数秒,没再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见陆兰玥已经转身。
他起身指挥着将那少年半搀半拖的带走,期间还小心翼翼地看了陆兰玥一眼,见她只是望着前朝那边的路,心中更定。
——应不是这宫中之人,只是在这等人,觉得被冲撞了心有不满。
看着几人离开,绿杏从那被挨打的人身上收回,心有不忍。
“小姐方才那人明显在撒谎,那少年根本不是他宫里的,就让他带走了?”
方才从那太监的谩骂里,能听出这少年与他根本不是一个主子,说什么管教,就是欺负罢了。
“嗯。”陆兰玥点头,“拆穿他,将人赶跑,然后呢?……免了这顿打,指不定后面更凶。”
绿杏沉默片刻,心知陆兰玥说得没错。
“他扔了的钱要捡回来吗?”
陆兰玥微顿,她敲了敲绿杏的额头,不由感叹,“你当初是怎么被留在陆府的?”
绿杏一愣,喜滋滋地道:“夫人说我心思简单,看着有福气。”
陆兰玥:“……确实。”
看着绿杏想去捡银子,阻止她道:“不用,他会回来拿的。”
她们在这说着话,不知道路的另一边也出现了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静云公主景文瑶,她身后的人不多,除了侍卫,便只有两个宫女。
她胸口起伏,明显是走快了的微喘。
景文瑶站定,远远扫过墙角,却没有看到该有的人。
她太阳穴突突跳动两下,正想再往前,被骆古拦住。
他皱着眉,垂首低语,“前面亭中有人。”
景文瑶脚步一顿,眯着眼往亭中瞧了瞧,隔了点距离,又被树丛遮掩,她认不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