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的生机好像在他眼前流逝,速度明明是那样的缓慢,却又那样的快。
像挽不住的流水。
是的,他服用了无可悔。
在半月之前,在这场雪落之前,在发现珩澈的那个绝阵之时。
但他的心痛却不是因为生机的流逝。
他突然哭了,无声的哭了,但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像是他那流逝的生机,他的声音哽咽着。
“珩澈…怎么办……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珩澈听凛乌的声音不对,肩头被眼泪洇湿,慌忙将人拥入怀中。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因凛乌的哽咽,他心中也难受起来,眉头不自觉地皱着。
“我们都错了……谁都错了……”凛乌的声音渐渐微弱,气息已有不足。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可……珩澈要怎么办?
“珩澈,答应我……别再恨了。你要……好好走下去……”
珩澈终于感受到凛乌的不对劲,抓过凛乌的三脉,每一脉在此刻都近于虚无。
“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凛乌!”
一口气闷上心来,他从未像此时这般慌乱无措过。
“没用了…珩澈…别恨…别责怪自己……”凛乌没再哽咽了,他已经没了那分力气哽咽。
“算了…”
“你还是恨一下我吧……别怪自己就好……都是我错了。”
“恨我吧…别怪自己……”
凛乌用尽最后一分力气,颤抖地撑起身来,轻轻吻上珩澈。
随着那最后一滴泪水落下,同天地间那万千雪花一起,他落了下来,他终是落了下来。
明明穿着一身火红,却仍是那般洁白无瑕。
或许染了泥泞,沾了血污,但没有关系,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化了,只影不余。
无可悔,当真无可悔。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
珠沉圆折,玉碎连城。①
珩澈紧紧搂住落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人,久久哑声不能言。
余温散尽,那安静的人也散为浅淡的灵气,消失于天地间。
雪停了,凛乌终是没能看完这场雪,哪怕只差一点。
“凛乌……”
原来他从未将他留下。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输了。
为何…这般狠心……
凛乌……
搂着剩下的衣袍,珩澈将脸埋入其中,身影单薄,独坐良久。
一夜梨云空有梦,二分明月已如烟。③
回过头来,他才发现,前些日子里的欢l愉,都是泡影。
……
外宫,司政阁。
颜舒破门而入,奉尘从椅上站起。
奉尘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了?你先冷……”
——你先冷静一下。
“你叫我怎么冷静——!!”颜舒几乎是吼出来的,身后黄昏将暮,他脸上挂满了泪痕。“哥哥没了——!!奉尘!你叫我怎么冷静——!!”
奉尘:“这……怎么可能?帝君实力强悍,且如今锁宫,他在宫中,何人能伤?”
但奉尘还是来到颜舒身旁。
颜舒闭了闭眼,依旧有眼泪淌下。
“我与哥哥有神识信契,就在方才……我身上的信契消失了……”
神识信契,只有结契人彻底消亡,信契才会消失。
奉尘面色严肃而凝重:“你同我去找宁景山。”
宁嵩,字景山,司政阁另一位相公。
凛乌半月前留给司政阁一道密旨,想必为的就是如今。
……
十二阁相当大,宁景山正于自己堆满文件的殿内处理事务,察觉到来人气息,开口道:
“你俩找我做什么?”
奉尘:“帝君出事了,看密旨。”
——啪嗒。
宁景山手中的文件掉落。
“大白天的,怎么奉相也学会了说瞎话,无论如何,帝君最多只是闭关了。”
随后,宁景山将文件拾起,放回桌案上,又拿出那日的密旨,走到两人近前,设下禁制。
天色已黑。
密旨需要奉尘和宁景山一同才能打开。
随着光华流转,长盒中溢出威压。
——这威压来自密旨上盖有的帝印。
帝印现世,化五色灵气为卷轴,将内容召于泯界各处。
只有被帝印认可的有益于泯界的事,才能借此召明。
那旨上的内容,是使少君在帝君闭关期间,代掌帝位。
各地生灵见此纷纷讨论起来。
司政阁中三人的注意力却在密旨旁的那页手写书信上。
“诸卿打开了,那不出意外的话寡人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小舒舒应该也在旁边?告诉他别哭啦,我用的‘无可悔’,一点也不难受。不过我以后没办法哄他了,还请奉相将我那份关照一并用上。
关于此事,万界会盟刚结束,对外就说寡人闭关了吧,时机成熟之时,便叫少君承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