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没什么稀奇,因江湖仇杀而死的人,每天数以百计。
之所以众口相传,乃是那名猎户的身份特殊。
据说那猎户本是孤冥山少主戚庭月的贴身家奴,名唤尘坷,数月之前,不知怎的被扫地出门,无处可去,这才去万寿山以打猎为生。尘坷乞儿出身,不会武功,但不知道为什么山中野兽见了他都避之不及,因此经常狩得珍奇猛兽,很多亟需珍稀物种做药引的富商纷纷找上门,跟他做生意。
讲这件江湖异闻的客商道:“稀奇的是,那人生前猛兽都不敢碰他,他死后,却有无数虫蚁从他眼耳口鼻爬进爬出,与山中猛兽分食血肉……”
其他桌的客人都催着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可知到底是谁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杀他?”
“是啊,这手笔,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或许是冲着他先前的主子去的,大伙也知道,近来戚庭月着实嚣张,一边笼络江湖各派,一边铲除异己,俨然有几分江湖霸主的味道。”
红岳笑道:“想这么多做什么,那是江湖上的事。咱们啊,有酒喝便好。或许啊,就是那小子在山上杀戮太多,所以才招致被猛兽反扑分食。”
众说纷纭,不一而终。
许不矜一听到尘坷这两个字就怔住了,再听说尘坷不惧野兽,顿时脸色发白,抓起沐昀的手,喃喃自语:“骨石,骨石在他那!他抢了颜聿的骨石红绳!”
沐昀不知其中缘由,道:“什么?”
许不矜语不成调地跟他解释,并一口咬定因为尘坷抢走颜聿的骨石红绳,所以颜聿找他报仇。
颜聿安全走出神栖梦泽了!
但颜聿为什么不早点回落梅山庄,为什么不找他一起去报仇?
许不矜冲出客栈就要去找颜聿。
可后领被沐昀一把揪住:“首先不能确定那就是颜聿,其次,他杀了人报了仇怎么还会留在那,就算你现在去西面万寿山,他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许不矜张嘴欲反驳,又见沐昀冷下脸,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别忘了,我们是出来做什么的,师父还等着我们回去一起吃饭呢。”
“如果他尘坷是他杀的,那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事,等师父的身体好起来,你再去找他也不是不行。”
许不矜怀揣心事与沐昀回去,还没走到,就看到覃远致来半山腰找他们:“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师父他、师父他快撑不住了,刚才吐了好多血,春杏让我一定要尽快找你们回去,或许能见到师父最后、最后一面……”
许不矜和沐昀脚底生风,一起火急火燎赶向山庄,边走边道:“师父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覃远致道:“春杏说,师父是、是回光返照……”
裴常儒气息奄奄,在床上躺着闭目眼神,直到听见许不矜的声音,他才睁开眼,让众人退了:“许不矜,你留下。”
他见许不矜低着头,心思明显被别的什么事情拌住,轻轻一叹道:“你心思单纯,能让你露出这幅神情的,只怕是有了颜聿的消息?要不是我重伤在身,你怕是早就走了吧。”
“师父,我……”他真是不孝。
裴常儒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我从前不让你和颜聿太过亲近,不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好,而是他的性子孤僻冷漠需要别人全心全意、一心一意,持续不间断地向他示好,他无法忍受甚至一次失望、离弃,你的性子很容易在他那里吃亏,所以我才让沐昀与你们一起下山,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但我、我……”
“看你这幅样子,我就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是的,师父,我、我喜欢颜聿。倘若我吃点亏,能让他有所收获,我心甘情愿。”
“……”
裴常儒道:“其实,感情的事情,为师也说不上来。”
许不矜斗胆问道:“师父可有喜欢什么人?”裴常儒未婚多年,他们几个一个都不敢多问。
“有的。”说到曾经喜欢的人,裴常儒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想当年,她是那样耀眼的存在,配得上这世间任何一个枭雄,是我太懦弱,甚至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许不矜好奇道:“她是?”
裴常儒却转移话题道:“许不矜,几个徒弟里,你不仅习武有天赋,更有一颗赤诚的良善之心,别人对你好,你双倍奉还。”
“这世上,有天赋的人不难寻,肯吃苦的人也不少,但你经历了父母离世的家变,仍能保有这份心性实属难得,我本希望能一直护着你这份心性,如今怕是再不能够了……”
许不矜立刻握住裴常儒的手,哽咽道:“你可以的,师父,别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