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妈妈上来就说:“我们家没什么规矩,不必拘束。拘束也养不出阿驰这样眼高于顶桀骜张狂的性子。”
她那时候想,贺风驰哪儿眼高于顶了?
眼高于顶怎么就看上她了?
也不桀骜张狂,最多是自信阳光。
她拿着筷子,只说:“他很好。”
说完之后,好似觉得这个形容不足以形容贺风驰,她补充道:“是最好。”
印象中,贺风驰支着下颚,偏头注视着她,客厅华丽的灯光落拓在他身上,他勾唇笑得迷人又梦幻。
贺爸爸贺妈妈对看了一眼。
贺妈妈笑道:“从小被我们惯的一身毛病,你不用惯着他。跟他说,让他改。”
贺风驰笑得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得意,跟他们说:“我也让她有什么跟我说,但她好像就喜欢惯着我。”
可她,却没有一直惯着......
她其实可以惯着的,被她惯着的人很多,很多都是被迫的,只有贺风驰她是真心愿意惯着他,但是自尊心作祟的时候分手的时候,却拿这个来伤害他。
她其实不愿意他有任何不适,她是真心觉得,他那么好,他开心就好。
沈知念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各种肉,没有这儿的人爱吃的鱼虾蟹。以前每一顿饭,总搭配有鱼虾。
沈知念大概知道原因,心里又微起波澜。
两人坐下,杨阿姨还在不断上菜。
她用稍微有些油腻的毛巾裹着砂锅。那毛巾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那本质上是块抹布。
毛巾上的水滴滴在干干净净的桌面上,视觉上略显突兀,但她急匆匆的,并没有发现。
按照八年前的经验,贺风驰肯定会把杨阿姨叫回来擦掉。
但是他没有开口。
沈知念观察了下桌上每道菜的排列顺序,发现杨阿姨也没有了把最大的碗放在正中间,盘子按大小排序的习惯。
她只是把盛着牛腩煲的砂锅搁在她面前,就转身走了。
她会这么改,什么原因可想而知。
是因为主人不在意了。
她当然少了很多麻烦。
沈知念忽然心中一涩。看见贺风驰没有排列整齐的画笔,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这次看见桌上的菜,鱼也没有了,排列也不整齐了,她确信了。
她的话对贺风驰产生了挺大的影响,并且,他改了。
悔恨、苦涩、心疼的情绪轮番向她涌来。
那个小年夜不欢而散后,贺风驰还不肯放弃,还堵过她一回,而她跟他说了挺多他的毛病。
尖锐的,宣泄的,压抑的。
“沈知念。抑郁的事,问过我爸妈了,他们说如果选择了,就要做好永远对别人负责的心理准备。沈知念我想过了所有最坏的情况,最后一次郑重告诉你:我做好了陪你走一生的心理准备。”
可她怎么回的?
她说:“贺风驰,我不习惯吃鱼,觉得怎么做都有股腥味,可是,你免费给我吃的,我也只能吃掉。你也不喜欢吃鱼,见我吃掉了就把自己那份给我。我时不时得吃两份鱼。你不喜欢吃鱼是嫌挑刺麻烦,而我呢,是在自己家连吃鱼都不配,一条鱼就那么点好肉,家里那么多人,我连筷子都不敢伸。所以,一直没习惯那个味道。”
“那你说啊,不做鱼就行了啊。”
“我怎么说?让你知道我在自己家是个连鱼都不配吃,以至于长那么大还吃不习惯的人吗?”
最爱她的外婆也是靠舅舅在养,她的懂事也能让外婆省些麻烦。更何况,表哥是她孙子,舅舅是她亲儿子,她爱她,但她更爱他们吧。
这也是现实。
所以她很懂事,不去占有家里本就稀少的东西。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们俩不可能了吗?知道我们的差距了吗?你不屑的,我都不配有。”
贺风驰低声说:“我不是嫌挑刺麻烦,我是以为,你喜欢吃。”
她心疼,却还是绝情地说:“贺风驰你身上的贵公子毛病也真的很多,你的东西一点点移位你都会不适。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记住所有东西的原位。记住你的每一个习惯,真的很累。”
“我可以改。”
“贺风驰我们的金钱观也不一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餐厅吃饭,停车券我拿着,揣在口袋里掉了。要出去的时候,我发现停车券掉了,我想下车去找,你却直接付了走了。一小时六十块钱的停车费,我一个小时都赚不到那么多钱。那一整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在心疼搞丢了那张停车券。”
“可悲的是我也不想跟你说我心疼死那一百多块钱了。因为你就是在那个优渥的世界里,不需要低头不需要坠落来迎合我。总之,我们在一起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