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拧,倔强道:“没有那药我也能痊愈, 何苦非要以身犯险……”
“趁还来得及,赶紧回去吧。”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听话,咳咳……”他刚出声,喉咙被冷空气激得一阵发痒,引起一连串咳嗽:“咳咳,你听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咳咳咳……”
他的声音,被难以抑制的咳嗽截成虚弱的只字片语,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宋辞态度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坚定,字句分明:“我没有意气用事,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说罢,她顿了顿,反问道:“如果换做是我染病,你会坦然的藏身于府中,对我不管不问吗?”
萧让尘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并非心虚回避,而是他内心得到的答案,恰好符合了她的做法,一时无言继续反驳。
许久,才闷声轻叹一句:“可这里太危险了。”
宋辞走过去,在他所坐的椅前轻轻蹲下身。
一双覆着棉纱的小手紧紧握上他的手,分明有所阻隔,却能在寒冬中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她望着他:“我们不是说过,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携手面对吗?”
“更何况这只是险局,不是死局。区区疫病,只要医治得当,不会有事的!”
“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
“西丘景象正在慢慢转好,山河重回昔日明澈繁荣景象。你和我,我们也会。”
“等你病好了,我们即刻完婚。”
-
自宋辞入了王府,她便将那些没染疾,冒险留下侍奉的仆人屏退到了外院。
在她眼里,仆人也是人,鲜活的生命不该用身份的高低衡量价值。
反正萧让尘尚能自理,端茶递水的事有她就足够了,何必还要平白拉上更多无辜的人。
而且内院只剩他们两个,用起系统里的物品也更加方便。
她每日监督他按时服药,三餐紧着他爱吃的烹制。除了要适当保持距离,余韵当中的缱绻与亲呢,无异于一对新婚夫妇……
变故发生在两三日后。
萧让尘早起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咳得也愈发厉害。
即便宋辞尽心尽力的看顾,一整天下来病情仍不见好转。
她似是早有感应,特意在他寝屋外搭了个临时的小榻,以便随时留心他的状况。
果然,浅眠到一半,隐约听到里屋翻身声不断,呼吸也比平常浓重急促……
宋辞起身披了件衣裳,做好防护,匆忙踏入他的寝屋。
绕过多宝阁,屋内景象在两盏烛台的映照下,渐渐展露在眼前。
烛色与昏暗相融交织,为陈设勾勒出明明暗暗的光影,简素,却不失内敛的贵气。
随着步步靠近,见得床榻上平卧一俊美的男子。
他肩膀宽和,面部轮廓优越,此刻正紧闭眼眸,眉头微蹙,半梦半醒的挣扎。
“承钧?”宋辞走到榻边,关切低唤。见他不应,用手背轻拍了拍他的脸:“萧承钧?”
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宋辞看他面色泛起潮红,呼吸很粗重,猜测他可能是发烧了。无奈古代没有方便好用的体温计,自己也不敢摘掉手套直接触碰他。
焦头烂额地原地转了两圈……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琢磨怎样给他退烧。
发烧虽是免疫系统在工作,但温度过高,久烧不退,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尤其他感染了瘟疫,若得不到及时治疗,自身没有战胜疾病,一条小命葬送也很有可能。
宋辞这几个月见过太多病亡的患者,她怕极了……
于是顾不上数九的天寒地冻,裹上氅衣冲到厨房,不间断地烧火加柴,烧滚一壶又一壶的沸水。
她想兑一些温开水喂给他喝,剩下的打湿帕子,擦拭身体降温。
凛凛冬夜,无星无月,摄政王府内院从里到外明烛长燃……
一道高挑略显清瘦的身影忙里忙外,往返穿梭在院落的两角之间。
从寝屋到小厨房来来回回的跑,饶是外面滴水成冰,宋辞却出了满后背的汗,秀眉及睫毛上攀附吞吐的热雾,凝结成细密的冰珠。
脸上覆着的面纱已然湿透,被风一吹,滑腻冰凉。
她管不了那么多,给他换上第三盆热水,擦完脸、脖子和双手后,解开他的衣带。
萧让尘警觉性惊人,即使已经烧得精神恍惚,仍能迷糊中一把握住身上的那只手,费力地睁开眼。
“……”他干燥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蹦出几个捕捉不出名堂的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