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人群当中的。
层层叠叠的灾民围着他,面对关切和询问,他回想起昨夜毛骨悚然的场面,瘪瘪嘴,胡言乱语,号啕大哭……
不单是他一个人,余后的几天,城中接连发生了许多层出不穷的怪事。
有见到天上飞过去异兽的,还有同样在半夜撞见怪物的,甚至有一部分人更夸张,煞有介事地称故去的家人梦里带来了话,说是有人要吃他们!
做梦之人不同,所梦到的家人不同,求助的表达方式不同……
相同的只有一点:有怪物惦记上了他们的尸首,他们很害怕!
在这样浓烈的渲染下,一股无名阴影笼罩在京城的上空。百姓们被吓破了胆,入夜便开始疑神疑鬼,有时就连青天白日的,都不敢随意落单。
墨风说的对,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让他们介意的点在于民俗,若解释不通,硬碰硬黑吃黑,用更强横的民俗压过去,问题也许就会迎刃而解。
果然,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小团体中的领头人便开始想方法运作。
他们先是去告求了古刹,应门没有得到回应。紧接着四处打听曾经那些有名的大师,在这种关头,自是查无所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找上村落里小有名气的神婆,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央求祷告她能破除此局。
神婆的性质,不完全属于任何一个教派,随心所欲,玄之又玄。
她掐指一算,闭紧的眼眸骤然猛睁,大惊失色地连连叫道:“毁了!这下全毁了!天要亡我西丘啊!”
在众人的追问下,神婆痛心疾首,称近日灾祸接连不断,滋生出巨大的怨念,引来了上古凶恶,蜚兽。
蜚兽牛身蛇尾,最喜灾祸,以尸为食,每逢民不聊生之际它便会出世,给世间带来更深重的灾难。
而且,一旦被它所食,不仅躯壳会消失,就连三魂七魄也会跟着荡然无存,自此再不入轮回。
话已至此,冤有头债有主,百姓们虽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但总算是摸清了来由。
一时间,蜚兽一跃成为了比瘟疫更让人头痛的东西。
当然,灾民只是落难,又不是失智,人群当中还是有几颗聪明脑袋的。
通过神婆的话,有人联想到了不久前宋辞的做法,怀疑是她买通了神婆,前前后后为他们设下一个圈套。
他试探发问:“那……要是把尸首都烧了,又当如何?”
“哎呦!”神婆出乎意料地没有赞同,反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这可使不得!”
“后生!你不能为了避讳蜚兽,就如此对待这些亡灵吧?”
“被火烧得灰飞烟灭?那和被蜚兽吃了有什么区别?那不是瞎胡闹嘛!”
神婆竟没有为宋辞说话?
那人不信,眼眸闪烁着意味深长,再次求证:“当真不妥?”
神婆口齿开合,坚定的没给任何反驳的余地,钉子似的吐出四个字:“绝对不行!”
“那该怎样对付那凶兽?”
“诶!”神婆哀叹:“要是有五岳门派清修的某位高人出山,或许尚可与蜚兽一战。”
“凭我?”她眼睛一斜,白多黑少,撇撇嘴:“没戏!”
灾民们失魂落魄而归……
另一边,宋辞端坐于檐下,面前摆着一副残局,自己与自己博弈。
穿堂风吹过,拂起她鬓边的碎发……沉眸,落子,气定神闲。
“殿下,百里加急,请您阅览。”
她用食指中指接下信笺,左手再次探进棋篓,摸出一颗圆润光滑的玉子,捏在手里把玩。
手指一开一合将信展开,道家专属暗纹及上面的字迹,令她感到一阵安稳愉悦。
重新合起,她持与方才相反的一方,将棋子轻轻置于棋盘。
一黑一白,亦黑亦白。
非黑非白。
“殿下。”亲卫提出疑虑:“咱们此番造出的声势大获成功,那神婆的表现也很好,让灾民们信以为真……现在,您是不是该站出来压轴了?”
宋辞偏过头,笑笑:“相比于被动,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主动。”
“先静观其变,等着他们来找咱们。”
大难当前,宋辞急,却急不得。
百姓们更急,却也始终没有来上门求她。
就那么拖了两三日,还是他们先耐不住劲,找到神婆,希望她能帮忙想想办法,毕竟这是整个西丘的事,无人能完全置身事外。
神婆冥思苦想半天,左右想不出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