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冲破的也并非水面。
而是闭着眼奔袭过阴暗的丛林,穿过它们,迎来的便是通透,清明,与对本心的矢志不渝。
她想通了。
利用如何?别有目的又如何?
人生在世一多半,活得不就是在别人眼里的价值吗?
兴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说过些“不在意旁人眼光”之类的话。可归根究底,从外貌性格到身份地位,再到迫于交际,有些努力依旧逃不开迎合外界的眼光。
能被利用,有时对自身亦是有益的。
不然她要真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今天早做了禁军的刀下鬼。
换种说法,皇帝利用她,也救了她。
宋辞想的开,看得更开。
反正她对权势官职没兴趣,最后收回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眼前她得益,那便反客为主,当成她利用皇帝度过此局,也未尝不可……
起身出浴,穿好衣裳,她缓步到窗边俯视下方来来往往的身影。
明面上对阵北荻的十万大军,实则有四万被皇帝暗中留在了京郊。此番直接分给她一半,这些将士还都是带着口粮来的……可以说直接逆转了二皇子和她之间的形势。
现如今,她才是猫,轮到他成了那只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老鼠。
“两万精兵在手,李铭……这次,你要拿什么跟我抗衡?”
收回视线,在一个多月的车马奔波后,宋辞终于睡了第一夜安稳觉。
第二日,食肆便恢复了施粥。
眼见络绎不绝的灾民排起长龙,他们都格外老实客气,懂礼守矩。
秩序是不愁了,问题转移到了别处……
以这种趋势,她这点粮食肯定坚持不了多久,还得继续想办法,去找新的粮食渠道。
正焦头烂额之际,下面传话过来,称一位妇人自称是她的姨母,特冒险穿过街巷,来食肆想见她一面。
宋辞思绪一转,能想到的唯有沈之宜的姐姐,沈静宜。
她连忙开口:“请她进来。”
没过一会儿,带着斗笠裹着面纱,全副武装的纤弱身型出现在二楼。
妇人见到宋辞,很明显怔住片刻,随即摘下斗笠,揭开面纱,露出一张泪眼婆娑的面孔。
沈姨母哭着扑过来,一把握住宋辞的手,惭愧伤心地口不择言:“辞儿!可怜的孩子!”
“听说昨儿个你遇到了麻烦,险些丧命?快告诉姨母有没有受伤?”
“我,我真是……我对不起小妹!她那么宝贝你这个女儿!她不在了,我身为姨母却没能护好你!”
“若不是我家那个迷了心窍,也不至于让西丘疫病横行!落入如此境地!你便也不会来到这,受二皇子刁难……”
“可我也没办法呀小辞!我向来管不住他的,况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沈姨母声音微弱颤抖,夹杂着哭腔显得更加柔软,似一滩无骨的水,毫无主见地流淌。
脑中激起关于沈之宜的回忆,让宋辞一时有些神伤。
但后知后觉的,她从姨母口中品出一个关键的讯息,汗毛即刻炸起。
“姨母。”她反握住沈姨母的手:“你再说一次,你方才说疫病怎么了?”
“我没听错吧?”
“你的意思是说,疫病……和姨夫有关?”
第193章
“不, 不是……”情急过后,沈姨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闪躲, 支支吾吾:“不是那样的。”
宋辞看出了她的为难, 知道强硬追问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佯装不在意的样子,没有死揪着不放,而是耐着性子打感情牌:“您先别急, 坐下喝口水,顺顺气。”
她轻牵着沈姨母的手,将她引到桌旁,边斟茶边柔声道:“眼下时局不好, 咱们娘俩想见一面也不容易, 正好借着这机会聊些体己话。”
“哎?刚刚听姨母说,若不是姨夫, 西丘和我怎么怎么样的,那是什么意思呀?”
沈姨母拘谨端坐, 攥紧的两只手放在腿上,面色有些难看:“我是说……你,你姨夫那个人, 他……”
脑中飞速运转, 勉强想出套牵强的说辞:“他太过执拗!明知道你在京中, 却始终不肯让我同你往来, 半点当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姨母呀!自家人多照顾些, 总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你说对不对?”
宋辞若无其事地反问:“我似乎没有得罪过姨夫,他为何这么不待见我呢?”
沈姨母短暂怔住片刻, 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八成是听信了你爹和你大哥的诋毁,误会你为人自私狭隘, 忤逆不孝,所以才会刻意疏远。不过姨母知道,我们小辞心性最是良善,绝不会像他们所说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