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她除了眼前这几十个亲卫,身后没有任何依仗,那些话无非是攥着冰凉的双手,壮着胆子硬撑罢了。
话音落尽,场上一时陷入良久的沉寂。
灾民们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对二皇子积存的怨恨愈演愈烈。只苦于以卵击石,不敢反抗,但暗地里早已青筋暴起,攥紧双拳。
禁军副统领任她耍狠,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戏谑。
宋辞的立场和斤两,整个宫中人尽皆知,不知情的恐怕也只有民间这些百姓。
随她跳,随她闹……不过是临终前的垂死挣扎!
“殿下。”副统领泛着青紫色的嘴唇开开合合,用一种很奇怪的腔调唤她。
然后一字一句道:“您离京多日,不懂得如今京里的规矩……”
“圣旨,您短时内应该是看不到了,二殿下的旨意便等同于圣上的旨意!”
“哦,对了!您要是真想见的话,恐怕得等二皇子登位以后了!”
“前提是,您得先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言谈间,甲胄碰撞的声音由远至近,定睛一看,又一队四五十人的禁军补了上来,与前者共同构成一道铜墙铁壁,牢牢将她封锁在其中。
好,很好!
拿屠龙宝刀砍兔子,这大费周章的,看来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了。
宋辞卸下一口气,颓然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软软倒退几步,发笑,摇头,大笑出声。
通过副统领的言外之意,她也听明白了。
皇帝虽还在,但已经彻底沦为傀儡,整个西丘现在是二皇子当家作主。所以无论是她,还是萧让尘,亦或是萧家,除二皇子党以外的所有势力都已无力回天,不用再想着给自己谋生路了。
后续派出的兵也是这个意味。
其实要杀一个宋辞,完全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二皇子只是想立威,让她绝望,让她身后错综复杂的势力绝望,震慑不安分的朝臣和百姓,杀一儆百……
随着生机的消逝,宋辞胸间一冷,一颗心迅速由火热跌落冰潭。
禁军张牙舞爪着要来绑她,亲卫们奋起抵抗……
宋辞轻摆了摆手,命他们退下。
墨风几人不依,拼死都要保护她。
她面色看上去却十分淡然,柔声道:“罢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该知道不能跟时局对着干。我怎么样无所谓,你们往后还要好好活着!听我的,都住手,不许与禁军发生冲突。”
墨风向来淡漠的面庞上,此刻也被情绪划开一块缺口,痛心疾首道:“殿下,你不能放弃!我们要活一起活!”
宋辞笑笑,眼底涌动着悲伤:“没办法了,奸佞当道,就算逃得脱今日,还有明日、后日,无非得片刻苟活。”
“我不想那样。”
他拔高声音:“那王爷呢?你不想你自己,总要想想他吧?”
“他百般宠溺庇护于你!将你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从相识以来,他几次三番相助!难道就是为了看你自甘堕落吗?”
“临行前你二人发起争执,不欢而散,他却还是将最得力的部下留在京中照顾你!知道边境一行危险,他和顾将军亲自护送你出北境!将军中精锐混入商队送到你身边……”
“你还没等到他回来!还没履行与他的婚约!怎么能就这么放弃自己啊!”
其他亲卫也为此动容,真心诚意地劝道:“对啊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活一天算一天!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墨风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而且,你若是不在了,难道我们还能活吗?”
“我等是摄政王府的亲卫,在二皇子眼里比你更罪加一等!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谁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宋辞沉眸深思片刻,很快回神,踏上前一步,持麟符号领禁军。
她立于乱局之中,发丝随风微扬,面纱轻轻摇摆,清雅素净,遗世独立。
脆落不失婉约的声线传来,难掩顽强坚毅。
“二皇子的旨意,我认!但罪归罪,权归权,我手中的麟符是真的,我以它颁布的命令,你们不能不从!”
禁军副统领稳操胜券,脸上始终噙着笑。反正她挣扎她的,他权当瞧个热闹。
“你说吧。”
宋辞缓了口气,随即说道:“我可以死,让你们回去交差。但我从北境带回来的粮食和草药必须由墨风他们亲自布施,尽数下放到百姓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