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类场景数不胜数,最后结果就是苦了真正的弱势群体,滋长一群游手好闲之人的气焰。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而人的本能又是扎堆抱团,趋炎附势。
一方小团伙兴起,没过几日便会吸纳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新成员投靠。他们有些本性如此,有些迫不得已……但不论怎么样,这种团伙的壮大对全局百害而无一利。
宋辞恰是摸透了这一点,才决定和朝廷的赈灾棚同步放粥,这样至少能让他们顾此失彼,免得错开时间,全被他们的人想方设法给垄了去。
“墨风呢?”她将眺望的视线从灾民群中收回来,问身边人。
那人听命于自家统领,一步不差地护在宋辞身边,态度敬重谦卑:“墨风大人在前面排兵,以待接下来主持秩序。”
听罢,宋辞重新看向人群,变换了几下角度,垫起脚搜寻墨风的所在。
差不多一炷香过后,身形挺拔阔步稳健的身影回到她身边,禀告道:“殿下,街巷前后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布置好了,食肆门口五十,队首队中队尾各二十,食肆内和后院各十,剩余按情形随机应变,必定保住局面万无一失。”
“辛苦你们了。”她眼眸充满真诚,感激道。
墨风闻言,心头涌上几丝细微的无措。
他向来不擅长说场面话,连客气都不会客气,只能暗中抿抿唇,套着手衣的指头在剑鞘上松了又紧,思索半天,答出一句:“不辛苦。”
这次轮到宋辞不会了。
她琢磨了半天,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两人一时间有点尴尬,双双无言。
正好赶在这时候,灾民当中掀起一股躁乱,高喊叫骂的不满声由远至近传来,打破平静的氛围。
宋辞目光顺着声音来源追寻过去,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几个健壮粗犷的汉子闷着一股劲儿横冲直撞,来势汹汹地想冲破亲卫的防线。
那阵仗,犹如一道狠狠拍打海岸的湍急浪潮,迅猛有力,足以将万物裹挟。
“哎!干什么干什么!退后!”
亲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常年习武的精壮身躯,外加手持兵器,几人连在一起将长枪一横,竟硬生生地将人拦了回去。任海浪如何凶猛,到最后都无济于事地敲在密不透风的铜墙上。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放粥啊!想饿死我们是不是?”
“知道你们有钱,不愁吃喝!但也不必这么羞辱大家伙吧?打着赈灾的旗号,明晃晃摆着粥米吊胃口,死活就是不将吃食交到大家手上,耍人玩呢你!”
“对啊!太可恶了!你们这群权贵!高高在上不管民间疾苦,简直枉为当人!”
“赶紧放粥啊!快着点!到底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
人群中抱怨怒骂声四起,若换成从前的宋辞肯定早就慌了,估计会忙不迭的跑过去好言好语安抚,自证清白。
可时移事易,现在她经历的多了,所见所闻所感教会她许多道理。
其中排在首位的,便是面对舆论的无端质疑,无需自证。
她不是身在法庭,眼前的不是法官,她更没有犯罪,凭什么去剖开揉碎自己,摊给大家看?
有时毫无意义的解释,就像去证明自己吃了几碗粉。
最后在众人眼里,尊严,诚信,清白确实扳回一城,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未经世事之前总以为名声和清誉最重要,她要给所有人都留下良善无害的印象。
现在想想实在是天真愚蠢。
解释要审时度势,确认解释的这个行为会为自己带来益处,减免害处。例如当初在东街做生意,她要给潜在食客留下好印象,笼络人心,所以必须说清围绕自身的那点破事,免得落个背信悔婚,忤逆不孝的骂名。
比如对萧让尘解释,让两人消除误会,彼此更坚定。再比如为一条小命,在皇帝面前拼命自证立场……
而在上述之外,这群流民并不符合解释的标准。
她一不当官员,二不修菩萨美名。她只是出于骨子里的不忍,赈灾能让她坦荡无愧,心里舒坦……
说来说去,她为百姓,却也是为自己。
如此,只要事做了,自己高兴了就行,倒也不必摆出笑嘻嘻假惺惺的一副普度众生嘴脸。
宋辞站在由亲卫组成的人墙后面,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看着几个大汉目眦欲裂,言语煽动周遭灾民的情绪。
“说什么心怀百姓!又是祈福又是赈灾的!全他妈放屁!都是骗人的!大家伙这么苦!她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见!竟还忍心摆着赈灾粮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