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头一蹙:“他们来我西丘,果真图谋不轨?”
“没错。”他毫不避讳的应答:“自打年前荻人与鹘人进京,上到权贵下到百姓,没少遭到他们的毒害。”
“陛下还记得宋辞因何进宫吗?”
“正是因为鹘人在她的地盘闹事,举刀砍向她,险些将她杀害……臣护救心切,一箭射穿行凶者心脉,后续此案移交到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经三司会审。鹘人有其王室子撑腰,不仅免于罪责,甚至还想反咬一口,意图拖臣下水。”
“有两邦建交在前,臣担心鹘人坚持判罚,自己逃不过一劫,特将宋辞提早放在陛下身边,希望能以陛下天子之贵,在鹘人面前保她平安……”
“所幸,三司据理力争,臣也在两邦中间寻到筹码,以维持平衡,这才免于他们的要挟,最后顺利脱身。”
“但没成想,事情远没有预想的那样简单。”
条理清晰的谈论政事,这样的萧让尘,她还是第一次见。
在知道内幕之前,宋辞本还有数不尽的怨气……可听完这席话,埋怨与困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感动。
原来他从未想过要抛弃她,也没有将她忘记。
反之,他预料到了风雨欲来,怕她担心,用成婚的名头将她送进宫中,还将她托给整个西丘最至高无上的人,望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如既往的护佑着她……
眸子里水波氤氲,充斥满无限的动容。
皇帝瞧见他的义无反顾,与她的后知后觉,无奈地摇了摇头。
起因合理,逻辑成立,她的神态也不像是装的。
尤其,荻人与鹘人背地里搞的小动作,他也都一清二楚。
只是……外邦的虎视眈眈虽危险,但仍然不能成为用兵将大殿围住的借口。
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陛下。”沉思之际,萧让尘再度进言:“臣有意,将征北将军立即调配回北境,稳固边关各岗哨,严防死守灰暗地带,杜绝任何荻人鹘人偷入我西丘国土。”
皇帝隐约猜到了什么,故意试探:“现在就回去,是不是太早了点?”
“顾将军驻扎边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家省亲,这么快就把人家派出去,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情况真的有那么危急吗?你跟朕说实话!”
萧让尘气定自若:“谈不上危急,只能说防患于未然。”
皇帝无力地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好像很疲累似的长叹一口气:“罢了……”
“朕的身子现在禁不起操劳,你有麟符在手,文武百官皆听你号令,这些事便全权由你做主吧。”
萧让尘垂首:“是。”
“那臣就退下拟旨去了,拟好后呈上请陛下过目,您觉得没问题再盖章颁布。”
“至于往后的一段时日,还望陛下切莫离开禁军戒严的范围,万事小心,无故尽量不要轻易外出走动。宋辞则迁到偏殿,近身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等紧张关头过去,动乱解决,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皇帝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当作是应答。
萧让尘得到允准,带着宋辞去德妃那里取随身用品,退出大殿。
原处,炭炉火热,棋局紧凑,一切依旧与方才分毫不差,只是茶水却悄无声息的冷下去,像是此刻皇帝阴沉冰冷的面色。
沉默思虑了一会,他换来身边内侍:“去给朕将显国公宣来。”
“他乃三朝老臣,忠义非凡。若真生出什么变故,能力挽狂澜救我西丘皇室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当内侍听到那个名字时,当即意识到此番非同小可,将头迅猛有力地垂下,蹉着小碎步倒退出大殿。
离开皇帝的视线,内侍从小跑,到狂奔……仿佛命运被牵在脚下,等候他争分夺秒一样。
长长的甬道狭窄逼仄,暗红色飞速掠过,与身后宽敞宫路上的两个人背道而驰。
这边的宋辞与萧让尘并肩行走,久久无言。
在见面之前,她有许多话想问他。等真的见了面,听他说了那些话,见他做了那些事。
突然,什么婚期什么成亲……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就那么沉默着度过半个路程,她才迟迟问询。
“不是因为北荻和鹘族,对不对?”
萧让尘偏过头,余光偶然瞥见街巷角落里,一抹转瞬即逝的暗紫。
那是御前近身内侍衣袍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