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宋辞想,总归是要比砸在中间商身上划算的多。
说做就做……由秋入冬的过渡时节,她在枫山的温室菜园正式搭建完成,投入播种试验。
可蔬菜的成长需要周期,不是今天种了,明天就能收成,然后源源不断地割来吃……
等待的期间,也很难熬。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好这个时候,北境四州迎来了第一场初雪,乔的商队在刚入西丘时,便被封路堵在途中。
于是乎,这边价格溢出五倍,那边的货源迟迟不到,枫山上的种子呼呼大睡……
在这个初冬,为了保留实力,避免空耗,食肆宣告歇业,恢复期待定。
挂牌的那天,门前经过的路人好些留下驻足看热闹,有些惋惜,有些痛心,还有些则是幸灾乐祸。
宋辞虽然也很伤心,但她并没有气馁。
所有的事都没有从头到尾一帆风顺,尤其做生意,抗不住风雨的击打,便无法迎来辉煌。
歇业后,她给伙计们休了假,允准他们为了生计,出去另找营生。但愿意留下的呢,等食肆缓过来,恢复了收益,连同在家这期间一并算工,将银子发放给他们。
短时间内,这座食肆仅成为了宋辞和家人们的住所。
她起床洗漱完,倚在门前吃烤地瓜,暂时忘记忧愁,难得地闲下来,静看街景。
初冬晨起寒凉,吞吐呼吸间涌动起白雾。
她透过自己的气息,看俗世烟火,愈发觉得人间百态,千人千面,包罗万象。从不同的心态,不同的高度,不同的心情,看不同的人,层次迭进,生动分明。
正观望着,街巷走过一对衣着褪色,头发毛躁的夫妇,手里拄着棒子,身后跟着一个幼童。
看样子应是无所生计的流民,一到冬天,居无定所,饥寒交迫。
三人面露苦相,走着走着,无力地躺倒在食肆门前。
幼童立刻蹲下身,扯着男子的肩膀要扶他起来,嘴里哭着喊道:“爹,爹你怎么了?”
宋辞吓了一跳,没经过大脑反应,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男人看到他挪动的脚步,眼神涣散,孱弱地伸出手臂,颤颤巍巍地企图抓她的鞋子,向她央求乞食。
“姑娘,姑娘……行行好,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马上就快要饿死了……”
宋辞莫名觉得有点讽刺好笑。
一个受难走投无路的人,求另一个受难走投无路的人。
只是受难与受难不同,瘦死的骆驼总还是比马大的。
她看看手中咬了一口的地瓜,又看看男人:“你等等,我给你们去取。”
一溜烟跑到小厨房,扒拉开灶中的炉灰,吹得尘屑四起,迷眼睛,又呛鼻子。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捧着几个地瓜回到门前。
“喏,吃吧。”
孩童拿到地瓜,没有像宋辞想象的那样,先顾着自己啃咬起来,而是先给了母亲一个,然后将父亲倚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剥开外皮,递到嘴边。
男人很是虚弱,求生欲望很强,大口大口咬着,烫得丝丝哈哈地吞咽。
“慢点,烫。”她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
地瓜的香气四散在街上,尤其是冬日里的烤地瓜香……很快便吸引来许多人,拼命地吸着空气里的香甜。
“小孩,你这吃的是什么东西啊?”
“姐姐给的。”幼童指了指宋辞。
“哎呦,宋小姐……”有熟客见到她,谄媚一笑,在半空中揉搓着双手:“您这吃食还有没有了?能不能也给我一点啊?”
联想到宋辞的处境,他话锋连忙一转“不不,买!我买!”
“我也要买!”
宋辞咬着手中没吃完的地瓜,摇摇头:“不卖。”
“别啊宋小姐!我们掏银子!您说您白送都送了,做做生意,不好吗?”
宋辞将最后一块地方放进嘴里,咀嚼,吞咽,然后道:“不是我不想卖,是我实在有心无力。”
“那些,是我自己烤来当点心的,总共就几个。我吃了点,给了他们一点,现在已经没了。”
食客们似乎很不甘心:“您再烤就是了啊!多烤一些,想来应该有很多人愿意买!”
宋辞指了指歇业两个字:“由于某些人作怪,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营业了,剩余的还要留着自己过冬吃,都卖出去,我饿死可怎么办?”
“对不住了各位,只能等这难关过去了,届时,我一定补偿大家,多赠些小菜!”
“吃饱啦,我要回去睡一觉,先失陪了。”
说罢,她礼貌地笑笑,然后看似轻松愉悦,故作洒脱地转过身,迈过门槛,将两扇门严丝合缝地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