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全了面子上的准备后,驱车前往城中边角的一处宅子提人……
来迎她的一户人家殷勤且谄媚,朴素的外表中却显露出与之不符的贪婪精明。
二皇子妃染着蔻丹的纤手一抬,直直指向缩在男人身后的幼童。
年迈憔悴的中年男人极力阻拦,却敌不过那一对年轻夫妇对权势的讨好,硬生生将哭着喊着的幼童扯出来,连哄带骗地扭送到了皇子府的车轿上。
半路,幼童撒着欢要回家,皇子妃心烦意乱,示意手下让其闭嘴。
侍女敲了敲窗子,膀大腰圆的护卫即刻会意,掀起遮帘将幼童打横抱了出去。
余后一路被夹在胳膊底下没个好对待,小童失去亲人做依仗,又被阵势吓得不轻,眼圈底下发起乌青,颤颤巍巍,直至抵达行宫前后,再也没有开口闹腾过。
时辰一晃而逝,此刻二皇子妃身处一众贵女当中,冷眼睨着被半押送上来的小童。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轻哼了一声。
要说这混小子,没规矩归没规矩,但这模样生的倒还算标志,跟他那个该死的姐姐尚有着几分连像。
如此一来,她也好在人群面前找说辞。
“从前咱们打球的彩头,不是首饰布匹便是字画赏玩,时间久了,也怪没意思的,让人提不起劲头。”
“前些日子我娘家哥哥召进来个小书童,是他一位下属的妻弟,叫我抽空指给谁家的学堂,塞进去做伴读。”
“我正愁着没处给安置呢!这不,带到这里来做个彩头。一来诸位皆出自高门大户,眼宽路广,领了他回去想也不会亏待。二来呢,他也正值好年纪,紧得找先生开蒙,说来也算是两全其美。”
将目光从男童身上收回,二皇子妃故作自然地抚摸了几下脑后的鬓发钗环,漫不经心道:“不过,我这样说,诸位听了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才好。若首场将彩头赢了回去,家里没适龄公子也无妨,左右将其收进府里,或是学文或是习武,跟在身边,好歹讨一条出路,总比他在原生家里要出息得多。”
京中权贵们拿活人当作赌注玩乐,这并不是头一遭的奇闻。
早前便惯听说过先例,有男人们以小妾为彩头骑射打猎的,还有贵妇贵女们玩牌输掉十几个丫头婆子的……
他们个顶个都是这天底下首屈一指的主子,谁家没有个万贯家财?又怎会像市井赌徒般为了银子争得兴致勃勃?
所以起初是奇珍异宝,后有飞禽鸟兽,这又嫌不痛快,竟直接拿大活人当起了彩头!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眼睛鼻子耳朵嘴,同处一片天地之间……可有些人的命运偏偏被捏在旁人手上,沦为助兴取乐的一环,甚至还会因为一场马球赛,改变往后的轨迹。
宋辞来自现代,不懂古人根深蒂固的阶级思想。
她拒绝了众位贵女的邀约,安静坐在观赛的偏席,听到二皇子妃如此说,猜想作为彩头的那孩子年纪应该也不大,放在现代,一定都是爹妈捧在手掌心的宝贝。
在这里,像玩意儿一样供人取乐……心下不由生出几丝讽刺与悲凉。
“怎么了?”她每一丝神情的变化,都被萧让尘暗中收于眼底,暗暗靠拢到她身侧:“身子不舒坦?还是看不惯?”
宋辞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她总会莫名的悲天悯人,却没有做救世主的能力。
她好端端的从太平盛世穿到这里,自身本就举步维艰。若情理之中的帮扶,她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去做……唯独,她改变不了封建王朝的习俗。
不能,也不想。
既做不到兼济天下,那么也只好独善其身。
更何况,曾经毫无预兆也毫无道理的穿越过来,谁知会不会有天一睁眼,便又穿回去了呢?
她是现代的“宋辞”,不是这个西丘的“宋辞”。
二十几年在现代的身份,接受的教育,记忆,情感,习惯等等……总是要比这段段半年来得更深刻的。
换句话说,她在这里,总觉得日子是暂时的,只把它当成一场梦,将自己当作旁观者。
不知道自己能停留多久,那就凡事先看三步。
三步之内能危及到她的,例如逼婚,例如下毒,还有那些烂糟糟的亲戚关系……那就将其斩断。
其余更长远的,像是什么西丘国运,改变天下女子命数,推翻封建王朝让百姓获得人权……先辈们用了那么多年,多少人为之流血牺牲才换来的,凭她一人之力,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