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来到傍晚,宴席顺利举行……
中途陆行川一口一个“我们小辞”,“我们恒宁侯府”,几次三番的将错觉烙印进在场宾客的记忆里。
宋辞也不是没想过反驳。
转念一想,她用什么方式反驳呢?
强硬?会折损陆行川的面子,更甚还会叫旁人觉得她又当又立,不知好歹。
委婉?
她倒是委婉的表达了几番,隐晦客气地撇清了两人的关系。
可落到其他人眼里,无非是小女儿家闺阁中的羞臊,不好意思同陆行川联系到一起……
于是一整顿晚宴,她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宋辞确实没有想到,她随他赴宴,他竟会如此这般的刻意宣扬,简直就将“这是我未来的夫人”写在脑门上。
面对在场好事者的探听,乃至起哄,她简直欲哭无泪。
当时她同意跟他一道前来,为的就是西丘民风坦荡明朗,不设男女大防。
虽也有避嫌一说,但那都是为古板迂腐之人所准备,其余宴会男女可同席,可同游,乃至独处一室,除了会惹出些非议,却并不是捉到就要被浸猪笼的程度。
宋辞自以为坦荡,与陆行川是好友,而且在场这么多宾客,她被带来后想来会很轻易的淹没在人群里,了无痕迹,自顾自在下面玩玩乐乐。
谁成想一遭“言语亲昵”,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与被架在火上烤无异。
原本,参宴的宾客是要在桐城留宿的,因觉得不自在,陆行川当晚便带着她离开了。
驶回都城的路上安静无比,轿外只有蝉鸣,轿内只余沉默。
陆行川了然她的情绪,小心翼翼道:“你生气啦?”
“抱歉,我,我……”
吞吞吐吐半天,最终重新归为缄默。
能怎么办?
他是故意的。
全都是故意的。
他根本没办法跟她解释……
——
片刻后,马车即将抵达侯府。
这时,平坦的街道上迎面驶来一辆马车。他们朝向侯府的方向,而对方则恰好背对侯府离开,双方擦身而过,各不相干。
踏进府门,盈盈见到宋辞略有些诧异:“咦?小辞姐姐不是跟大哥去桐城了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韩夫人没有请你们留宿吗?”
陆行川从车轿前将宋辞护送回院,理所当然出现在了这里,听闻,立刻对盈盈使了个眼色:“你小辞姐姐困倦了,你们姐妹赶紧去睡下吧,别提桐城的事了。”
“哦。”盈盈鼓起圆鼓鼓的小脸,闷声回答。
突然,她重新抬起头:“对了,想起个事。”
陆行川围绕在宋辞身后,将她平稳送进屋里,随后看向盈盈:“什么事?”
“方才殿下身边的息竹来过,说答应为小辞姐姐筹办的食肆已经……”
“唔……”
一声惊呼,后面的语句在陆行川的手掌心中戛然而止。
另一边,息竹脚步沉重地踏进书房。
桌案后高大的身影,被烛火映照,投下黑漆的影子,压迫感十足。
息竹抿了抿唇,犹豫几番,终硬着头皮开口:“殿下,属下去过侯府了。”
“听那里的侍从说,宋辞姑娘随同陆公子前往桐城,今夜要在那留宿……不回来了……”
颤颤巍巍的声音落尽,执笔男子身型一怔。
狭长飞扬的狐狸眸轻轻抬起,只此一刻,便在黑夜中散发出无尽的肃杀。
第131章
戌时许, 薄暮降临。
大片的墨色自天际挥洒而下,阴沉地笼罩在整个西丘的上空,仿佛预示着风雨欲来。
夜幕中的摄政王府, 坐落在京都灯火辉煌的盛景当中, 远远望去,低敛的黑灰砖瓦连作一处,形成一桩庞大却无甚稀奇的宅院。
推开门径直走入, 里面鲜少燃灯,月光照映出广夏细旃,点亮堂内丹楹,描摹刻桷, 为一切事物披上一层皎色光辉。
书房内, 刚从宫中归反的萧让尘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想着顺手料理完今日事物, 然后一道更衣洗漱,回房歇息。于是便掌起几盏烛火, 挑灯夜战。
接连数日的面圣,令他的身躯与精神疲惫不堪。
身为辅国的摄政王,从前听说过的要么是帝王御驾亲征, 亦或新帝年幼, 再或是帝王性命垂危自身难保……如此, 辅国之人便可凭自身意愿, 一手遮天。
他却不同。
如今西丘的皇帝虽年迈, 病体孱弱,但神志依旧清醒。
他口头上将朝政全数丢给萧让尘, 自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则萧让尘做出的桩桩件件,没有任何一样逃得脱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