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柜……”他低沉的轻音很快便掩盖在油锅的噼啪声,与周遭议论的嘈杂声里。抬眸,盯紧那道声音,他以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道:“你让我有点失望啊。”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被压进了众口纷纭当中,不知何时生出,不知何时消止,十余步之外的宋辞自然无从知觉。
她兀自整理着食材,专心致志,静候开场。
将各式肉菜串在竹签上,方向一致排好,色彩缤纷鲜艳,煞是好看。
“瞧这架势,难道她还想炸肉和菜吗?”
“胡闹!这些东西炸了能吃吗!”络腮胡前半句声线略高,随后低低压下后半句,凑到年轻男子耳边:“公子,您快看!”
随着下端那人的低呼,用眼色示意,所谓的安公子顺视线望过去,不禁神色一动。
两人从对面不远处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彼此交换无声的讯息,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果真如此……?”
“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宋辞默声打开系统录制,用筷子尖沾了些面糊,见水滴状的黄白色面糊在油中瞬间被炸至膨起,漂浮在表面,由此判断火候正适宜。
规规整整串在竹签上的冬菇、菜豆,尖椒包肉、土豆片、鲜肉、香肠等,不裹面衣,按易熟程度的长短排序,前后间隔几分钟,依次下锅。
因为今日她制作的是一人份,食材虽有荤有素,但不至于混杂串味,所以放在一起炸熟。
宋辞想过了,若是以后决定要售卖炸食,她会采用荤素分离的方式,鱼虾也另放一口锅。每天少放勤换油底,不仅能最大程度保证每种食材的原味,且卫生能得到很大程度的保障。
望着锅内翻涌的半透明橙黄液体,从底部向上升腾起大大小小的泡泡,争先恐后浮在表层,看上去白花花一片。
这油是她在食肆开张后,特意去与相熟的粮坊谈下的专供订单,效仿现代的菜籽油。即便味道不如动物脂油香醇,仍是烹制食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等待菜食在锅中炸制的途中,宋辞短暂离开锅边,来到桌旁调配酱料。
白净瓷罐一字排开,上面没有写标签,为的是保护自己从系统里带来的调味料不会暴露。
换做过去,她一星半点都不敢让这些东西在外人面前暴露。
现如今倒是大胆坦然了许多,不仅拿出来随用,甚至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因为最大的隐患被扫清了,萧承钧不再整日死盯着怀疑她,反而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倾听袒护,出谋划策……
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随着有人在身后分担支撑,底气增强,以及自身声名的远播,宋辞想……每个厨子都会有自己惯用的手法,和独门秘方,这并不奇怪。
单说清辉镇上的铛头们,有自己酿造豉汁的、独创酱料的、会吊汤头的……谁都不会把自己的技巧无私贡献给别人,大家都捧着瓶瓶罐罐,甚是神秘,那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宋辞用的酱油、酱料,还有这个粉那个面,虽然有些原材料是西丘不存在的产物,但形式上没有任何异样。她用酱油,旁的铛头用的是豉汁。她用现代工艺的酱料,西丘也有酱料。她用胡椒粉十三香孜然粉……西丘同样有盐巴和各式香料。
只要她不说,没有人会仅凭旁观,参透其中原委。
哪怕是亲口尝过,也只会觉得她独门秘料独树一帜。任何人的脑子都不会搭错弦,设想它是否来自另一个世界。
如此一来,宋辞便也释然了。
她只管理直气壮的去用,宣称是自己私下制作的,并有萧承钧从旁帮协,一切都将滴水不漏。
不过今日,宋辞没有选择形态过于离谱的调味料,只是将甜辣酱、五香粉、辣椒粉、胡麻、孜然、鸡粉放进一个大碗中,舀出锅中热油,淋了上去,混合成半稠流动的糊状。
当滚烫的油与调味料接触到的那一刻,碗中上方“滋”的一声被激起一道白雾,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香气。
甜辣酱的,芝麻的,孜然的,以及其他并不顽劣但浸润到深处的味道。
与此同时,锅中的肉和菜均已悠荡荡漂在油的表面,金黄直挺,脆而不焦。
宋辞用夹子把它们三三两两捞出,放到细网上沥干,免得发腻。
沥油的时候,毫不耽误地将捶打松软的鸡肉厚片放进特制面糊,里面提早放入了淀粉,沾匀后扑上鸡蛋液,最后在干馒头碎屑中打个滚儿,平顺放入油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