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蹊跷的事越有可能是真的”,他冷笑道:“越想瞒着的事越瞒不住。”
见阿宁惊诧的捂住嘴巴,薛敖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事已转接到七星阁的手上,北司南衙均不许再插手,看来是陛下另有打算。”
是人是鬼,不都取决于上位者的心思吗?
薛敖叫她只当从未听说过此事,叫阿宁乖巧应下,白软的脸上都是不设防的依赖,心中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不舍。
“你...”
他伸手摸了摸阿宁头上的草蝴蝶,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牌。
玉上镌着的神兽与他银袍上的獒几乎一模一样,张牙舞爪,凛凛生威。
薛敖叫阿宁低头,小心地给阿宁套上这快不大的白玉牌。
“这是什么?”
阿宁摸了摸脖上坠下来的玉牌,触手滑腻,白润清透,是块顶好的白壁。
“神獒军的玉虎符”,他盯着阿宁水润澄澈的眼睛,轻声回道:“那是我养在雪山深处的兵,如今也听你的了,阿宁。”
“这是我欠你的及笄礼物。”
“天教谪入群花苑,占得东风第一枝”,他像阿婆们那样说着吉祥话,满心的柔软敞开给心上人看,“陆霁宁,平安吉乐。”
阿宁微怔,眼眶酸涩,喃喃了一句“多谢”后便低下了头,留给薛敖一个毛绒绒的发顶。
薛敖看她颈上的神獒与自己的对峙交锋,像是幼时的阿宁在看如今的自己。
莲白山的风雪很大,吹的他一直跑,那个顽泼的小男孩就这样朝前跑,踏着北境广阔无垠的雪野狂沙。
风雪未停,薛敖却变得高大挺拔。
这风再也无法撼动他,这世间没什么能掣肘他。
他能护住阿宁。
他抱住幼年小小的阿宁,抱住如今鲜妍的阿宁,“我明天就要回上京了。”
阿宁抬头睁大眼睛看他,眼尾弯下难过的弧度。
“早些回来,记得我在等你。”
薛敖是在第二日清晨不告而别的。
阿宁睁开眼时,一束日光透过窗幔照了进来,略过她的眼睛打在那块小小的玉虎符上。
她知道,薛敖已经走了。
她的少年是载着晨晖与露水,骑在英俊的大马上,一身银光,满怀意气。
那是陆霁宁的薛敖啊。
“姑娘,别哭了,当心伤到眼睛。”
橘意在一旁心疼地给阿宁擦着眼泪,见小姑娘哭着哭着又笑了,有些担心。
“没事的”,阿宁将玉牌掩在衣襟下,“跟哥哥说,我们启程吧。”
...
阿宁亲眼看到了如今的泽州是什么样子。
张家盘踞太久,一朝树倒牵扯太多,如今的泽州一眼望过去虽然与以往没有什么差别,但阿宁来上京的时候曾见过中州五社最为富庶的泽州是什么样子。
摩肩擦踵,连衽成帷,亭台楼阁琳琅满目,哪里像如今这般人影稀少。
“这块宝地虽为可惜,但陛下此次大费周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陆霁云忽然开口,又与一脸疑惑的阿宁解释道:“陛下将这儿交给了晏枭。”
阿宁大惊,这事表面看来,将一个皇子放到分地是贬,但泽州不一样。此地天时地利均占,位于中州中心,鲜少有战乱天灾发生。况且盐米肥沃,便是将此地选址为下一个皇城也不是不行。
世人皆传当今帝王看中母族势大的五皇子晏阙,现在看来,但是一直低调行事的七皇子更得帝心。
见阿宁神色变化,陆霁云笑道:“我已向陛下上书设市舶,以监察各商户。你在中州设的这条商线可以参支市舶,以皇商之名行事,但同时需与皇家糅合交接,大利但大患。阿宁,你敢吗?”
阿宁思忖此事的可行之道,以晏氏皇族的行事作风,景帝尤其专权重制,其下的几位皇子均不亚于他的处世。陆家此前在上京已锋芒过盛,若此次不做皇家的第一幕宾,恐怕...
“有何不敢”,阿宁笑道:“我想爹爹也会同意的。”
陆霁云慰叹,阿宁若非生做女儿身,此时必定早将陆氏跻身于头部燕商。
这般行事果断,不怯不豫,实在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家。
“上将之道,趋时若鸷鸟猛兽之发。这一点同样适用于经商,阿宁,你做的很好。”
阿宁听兄长这般夸她,笑得眉眼弯弯,叫人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开怀起来。
“这几日,兄长要与你引见一个人。”
陆霁云摸了摸她的头,见阿宁一脸疑惑,他解释道:“此人是探花赵沅,他在硕学策书上绝不逊色于我,更紧要的是其眼界比我要更精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