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一侧第三个撮落里,门上悬着一张鹿皮的,是布达图二儿子的住处。”
见开阳不解地望向他,薛敖继续低声道:“他唯二的两个儿子,一个已被我绞死,若是剩下的这个也没了,你猜布穆达部将如何?”
薛敖眼睛明亮,开阳却在这一刻与阿隼达成了共识——这人,并不似其外表那般神清气止。
开阳提着双锤抽身而去,几个北蛮人跟上他,一起消失在茫茫雪野中。
布达图并不在意谁走与否,只是颇有兴趣地俯瞰薛敖,开口道:“狗崽子,你既已烧了我的粮草,为何不跑?”
薛敖踢开已经僵硬的死狼,手伸进衣襟,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只响箭。他指了指布达图,剑眉一挑便将响箭朝上放出。
刺耳急促的破空声乍起,布达图的脸色也随之一僵。
“你与薛启里应外合?”他戏谑道:“只是就算他带人赶到,若是见自己的独子死于我手,又该作何感想?”
话罢他猖狂地大笑起来,身后的一队北蛮人也随之长笑,薛敖并未动怒,等他们笑够了才稳稳出声。
“日前,坎夷那在辽东大营内与我一战,三拳之后这位北蛮的勇士被打成了废人”,他看着不断逼近的布达图等人,“今日我在北蛮大营,与你这位北蛮首领下帖。”
薛敖朗声道:“布达图,你可敢应我这激将法?”
草停风住,杳然无声。
布达图眯起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
他视薛启为劲敌,却不得不承认薛启的儿子较之自己的那几个,天堑之别。
“有何不可”,布达图抬手止住身后随从的劝阻,“只是,若你输了,今日便殉我的狼。若你赢了...”
布达图大笑道:“就留下来做我儿子!”
薛敖大怒,愤声骂道:“放你娘的屁!”
两人同时发力,奔向对方。
布达图不愧是北蛮首领,面对着十三雪渠鞭也丝毫不惧。他重瞳微红,手中长刀凛凛,锐不可当。
薛敖接的有些吃力,被布达图看准时机,一刀挥向他的胸口。
薛敖回身旋过,刀尖砍在他右肩上,留下一道森森血痕。
布达图正欲追击,却倏地发现自己腰间不知何时被那长鞭缠住,几息间被绞出来数个血窟窿。
好厉害的鞭子。
布达图眸色变深,又挥刀直砍薛敖中堂。
刀光饮血,鞭骨挫灰。
历来叫人闻风丧胆的北蛮主拄着刀看向对面单膝跪地的少年,忍不住叹息,他真是老了,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也落于下风。
布达图有预感,眼前这人将是北蛮的克星,他正欲喊人一绝后患,却见狼烟四起,马嘶鹰啼。
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堕空而来,布达图脸色大变,他忙提刀阻挡,却被那鹰爪抓住一只眼睛。
凄厉的吼声响起,布达图捂着空荡荡的眼眶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滚倒在地。
薛敖喊了一声,那鹰盘旋而来,站在他未受伤的左肩上。
少年蹒跚着站起,手中长鞭已然浸湿,他浑身浴血,心知辽东援军已至。
他看向四周惊慌的北蛮人,染血的面孔在雪野中澹艳至极。
“今日我薛敖在这北蛮大营,杀狼斩王,孤身迎战,你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嘴上叫嚣的欢。”
“我认胜者为王败者寇,可你泱泱大军阵下,无一人可杀我。”
他看向地上爬起来的布达图,神色清明。
“布达图,你赢不了我父亲,也胜不过我。”
“而你手下的北蛮,生来忤逆,终有一日要臣服。”
“我要你记住,我姓薛,从不怕输的薛,战无不胜的薛。”
“辽东薛氏的薛。”
辽东军的铁蹄声渐近,布达图捂眼看着薛敖,咬紧牙关。
“假以时日,边关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北蛮满境,皆□□大燕赤旗。”
“而你,野心勃勃的布穆达之王,一败涂地。”
少年翻身上马,俯视骚乱的一行人,铿锵顿挫,震耳欲聋。
“布达图,还有北蛮的豺狼们,我薛敖奉劝诸位。”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姓薛的,你北蛮的狼永远登不上我大燕的山。”
...
狂风肆虐,阿宁站在日光照不到的黑沙沟上,面色沉重。
“算算时候,世子他们应该快到此处了”,沈要岐抖抖肩,看向阴沉的山色,“这里怎的这般幽深。”
黑沙沟是北境牧民都不会涉足之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寸草不生,坑中只有十二座空荡荡的矮山埋在终日的雪里,像是十二座冢一般横亘在辽东与北蛮之间。
阿宁心中讪笑,这里就是北境最荒寂的山脉,牧民称这里为万人山,可阿宁却知道,此处就藏着她家不为人知的秘辛、富可敌国的深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