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阙见景帝龙颜大悦,心中一梗。周围众人随之松了一口气,纷纷与景帝打趣起来,皆言七皇子孝心可嘉,不远万里也要送来这只少见的白虎。
氛围变得轻松起来,岑苏苏却眼尖地注意到这只白虎的反常。
她长自西北,自幼便与野兽同行,深知此等凶物的习性。
眼下这只罕见的白虎,瞳孔涣散,嘴角生涎,四爪不耐烦地抠着足下土地,分明就是发狂的前象。
她抓紧陆霁云无力的右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将其拉远,远离人群。
“陛下,这是七殿下日前于泽州白山得到的镇山王,特此命属下送与陛下”,其中一位侍从拭掉额角的汗水,恭声道:“惊扰圣驾,属下罪该万死。”
见人齐齐跪下,景帝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眼前这只巨物萌生出兴趣。谢缨紧跟在他身后,行至白虎身前,看它爪上斑驳血痕,不耐地拍地。
“虽是拳拳之心,但老七未免贪玩了些。”
听景帝这般说,晏阙恨得牙根生痒,暗道若是自己这般行为,定是要被斥责言行无状。
一侧秦硕不着痕迹地握住他手臂,缓缓摇头。
周遭臣子连忙附和,说起来七皇子在泽州的政绩。君臣相宜之时,这只镇山王白虎却突然发难,不知口嚼何时被挣脱,这只巨物张开血红大口直奔景帝而去。
“陛下小心!”
谢缨厉声怒喝,推开面前的景帝提枪迎上,那白虎被他挑中脸侧,极怒之际竟甩飞了缚着它的六名侍从。
一时间惊喊怒斥声萦绕盘旋,项时颂护着景帝连连后退,禁军围上白虎,却迫于它的体态之大不得前行。
众人被这骤然暴起的白虎惊到,只能看着谢缨操起长枪跃至白虎眼前。
谢缨凤眸狠戾,枪尖红缨对准白虎右眼,“带陛下先走!”
只那白虎似是认准了景帝,眼睛发直地盯着景帝的身影,它后腿微弓,跃过谢缨直逼景帝而去。
“父皇!”
“陛下!”
尖锐的惊喊声过后,景帝跌坐在地上,手心被沙砾摩擦出血痕,他脑中嗡鸣,只知道那只畜牲正嘶吼着在地上翻滚。
“慈生...慈生!”
项时颂捂着肩头急声叫喊,景帝顺势望去,眼前一花。
谢缨仰躺在地面上,一身红衣像是被晕开了般,化的身下地面全是腥湿的鲜血。
而那架海擎天的重黎长枪,正扎在白虎右眼中。
方才那畜牲扑上来时,景帝避无可避,是谢缨替他挡了这一击。
谢缨右胸处仿佛坍塌了一般,凹陷下去一块,正汨汨地淌成一条血河。
脚步声接踵而至,圈外的谢长敬带着人赶到,一见此景险些跪了下来。
岑苏苏白着脸,被陆霁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嗫喏着说不出来话。
之后众人回宫,景帝受了惊吓,因霍乱旧疾卧病在床,只下旨叫太医院全力救治谢缨。
七皇子涉嫌谋夺帝命,被七星阁的几位押往上京。
好在谢缨一向强健,白虎拍碎了他三根肋骨,需得仔细将养,不过性命无虞。
谢缨伤重,查巨石与白虎一事便落在了晏阙与大理寺头上。他深知这是坂倒晏枭的好机会,自是卖命地探查。只不过晏阙顺藤摸瓜,倒是摸出了些意外之喜。
白虎是七皇子送来之事不假,只不过那看守白虎的六名侍从之三都是二皇子母族,被抄了的泽州张氏的府卫。
也可说做死士。
大理寺的人兜巡皇城内外,却在一处暗室中发现本该镇守青州的二皇子晏靖。
大理寺的人禀报之时,言明当时二皇子正在暗室中昏睡,几人将其请到大理寺时,方才清醒。
景帝勃然大怒。
他已经料到晏靖的意图,先是巨石造势,后又借助晏枭献虎行刺于他。
若他丧命虎口,晏靖则可凭借巨石先昭自拥为皇;若他逃过一劫,晏靖也能脱身,顺势铲除晏枭这位皇弟。
真是,好狠辣的算计。
晏靖清醒过后一直说他被谢缨挟持圈进,并不清楚发生何事。
若是以往景帝姑且信他,只不过那日他亲眼看到谢缨为了救驾险些当场丧命,又怎能再怀疑谢缨。
景帝昏昏沉沉中暗忖,这老二想来是要在皇城外等着皇帝驾崩,好逼宫登位。一朝被人发现便只能揪住负责秋狩场安危的谢缨,蓄意栽赃。
脸色苍白的帝王咽下深色的汤药,沉沉睡去。
他并不知道此时大理寺诏狱中,那位伤势颇深的小谢侯正闲闲地坐在晏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