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忘形,怎么忘了这位打小就是个不能惹的主。
老许躬身行礼,行动间瞥见薛敖的眼睛,他心下一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辽东王。
薛敖站起身,提步走近,重甲冷兵的摩擦声震的人胸口抽动。
“看来诸位叔伯对我有些意见,今日但说无妨。”
老许抬头,看薛敖剑眉星目,不似方才的冷硬威严,还是以前的澄澈模样。
但他却不敢再造次,只闭紧嘴巴。
辽东军中的老将都是跟薛启出生入死的部将,见后辈虚心请假,倒有几个不怕死的凑上前。
“世子,如今王爷不在军中。可沙场无眼,属下认为你要为薛家留后,薛氏这一代可就只有世子一人!”
薛敖回过身,沉沉地看向出言的部将。
“你什么意思?”
那出言的部将是文枫表兄,在薛启面前一向得眼,他扬声道:“咱们兄弟都知道世子对陆家的小闺女一往情深,正巧那姑娘在寒福关,不如接过来...”
“混账!”
薛敖眸中怒火灼烧,一脚踢翻了高声阔谈的人。
文枫连忙跪下,急声道:“世子息怒!”
薛敖恶狠狠地看向众人,“你们都是这般打算?”
见脚下跪倒一片,分明就是认同的模样,他恨得眼睛都在发烫。
“阿宁就是阿宁,她不必为薛家搭上自己。我薛敖喜欢她是我的事,就算真成亲了我也不会在如今的局势下碰她一个手指头。”
“你们”,薛敖眼角猩红,“你们怎么敢如此作践她!”
他遏制住杀人的冲动,摸向红额的尾端,“我十二岁便上了战场,无数辽东军随我厮杀迎敌,我能宰了莲白山的恶獒,取了布达图的眼睛,如今也能护得大燕周全。”
“薛家的红额带,是我从布达图亲手手上夺回。我薛敖,守得住这边关!”
少年的声音震耳欲聋,连同屋顶盘旋的海东青都随之展翅冲上。
门口处金绮握住阿宁冰凉的手,看她低下头,正欲安慰之际,惊觉手背一凉。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第63章 陈伤
金绮抓住阿宁的手, 看她落泪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屋中薛敖怒火高涨,胸口嗜血的野兽呼啸着厮杀而出, 他盯着地下被踹的喘息困难的部将, 犹如实质的杀意扑在他身上。
文枫咬牙, 低头道:“世子...他喝酒昏了头, 还望世子从轻发落。”
薛敖低头,看向地面跪倒一片的上将。屋中弥漫的酒气告诉他文枫并未撒谎,可若是薛启在这云御关中, 谁又敢明目张胆地红着脖子跟他放肆。
幼时他混迹在这辽东大营中,哪个人没被他骑过脖子, 哄着笑着教他习武。
从前薛启命他以叔伯称之, 可两年前, 薛启有意在军中树立起他的威严,他那时不懂,心想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怎会不服他, 又掣肘他担起辽东军的大任。
眼下薛敖明白了,薛启养了一群猛将奇兵,他礼贤下士,是因为经年累月在疆场上搏杀出的威望。而自己年纪轻轻, 哪怕再骁勇善战, 也会被轻视犯上。
“喝酒?”
薛敖阔步走开,岔开双腿坐在圆椅上。他左侧是辽东沙场图, 右边是辽东的赤旗, 佼佼巍然,叫人不敢直视。
文枫一怔, 听薛敖继续发问,“文姨,军中铁纪,行军嗜酒,当责百棍。我爹亲口定下的规矩,你是忘了吗?”
薛敖看文枫低头不语,心中也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无外乎就是看他能念在旧情上网开一面,可阿宁做错了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
那部将猛地爬起,面色惨白地匍匐而行,嘴里还不服气地嚷着:“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文虎为王爷征战多年。没想到世子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发难于我,我...我认了!”
此话说的诛心,闻言文枫急声斥他闭嘴。
文虎脱口而出才知自己僭越,又揉着肚子不想低头,只梗着脖子与薛敖叫板。
完了。
按照以往薛敖的性子,被人如此挑衅,他必定是暴跳如雷,二话不说甩出鞭子才对。
众上将肌肉绷紧,想着若是十三雪渠抽下,也好的上去挡一下,免得人丢了性命。
可他们蓄势待发,却迟迟不见薛敖的动作。
有人偷偷瞥上高座,却被那大刀阔斧而坐的少年晃晕了眼睛。
那条红带系在他额上,凛然不可冒犯。
“你口中的女子,供了辽东军多年的物资军需,去年冬天的几场大雪,你忘的可是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