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修缮堤坝,虽有朝廷的支援,但对于渝州来说,劳民伤财,效益微不可见。
他从一开始便极力反对此等行事,且不说今年的雨水究竟会有多大,缮好的堤坝能不能挡得住。便说齐天罡号召所有的壮丁去修堤筑坝,却工钱甚少,就能管中窥豹。
陆霁云早在这一个月内将渝州及各州县的地形走势勘探的清晰明了。
渝州地势稍倾,上接大凉天女山,下承南海。陆霁云言明可在堤坝内修建渠道,渠道上设立渠堤。叫河从河内正西方为基点,使堤岸上的各个分水口,叫这条漕渠自地势而下,汇入南海。
如此一来引水入海,既可解决眼下之忧,又能为一绝后患。
此法虽是会耗费一些人力物力,但陆家在中州的商线据点便驻于渝州。陆家已决心入市舶,何愁没有钱银投进?
渝州城壮年人甚多,人力自然也是具备,如此一来便连一众官员也禁不住陆霁云的软磨硬泡。
可最后一步却败在了蔺荣的身上。
他说渝州乃是军塞要地,不可大动干戈。说来也好笑,陆霁云来渝州任职通判的这些时日里,还从未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蔺侯爷。
早有耳闻,渝州的最高权势,是为一个“蔺”字。
可如今大雨倾盆,山上的泥石流冲毁了城外的房屋,许多百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水患中丢掉性命。
陆霁云看着每日上报的失踪人数,捏了捏眉心,拿起一旁挂着的油纸伞就往侯府而去。
阿宁见他如此,忙喊橘意一同跟上。等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黑云密布的天低的竟像是要压在人的肩头一般,护城河的水早已外溢,街上到处都是晦暗的水色。
触目惊心。
水洼遍布,有路人匆匆出来买些蜡烛,却看到那位皎若玉树的通判大人正气势汹汹地往东面祥如街而去。
那是蔺侯的住处。
陆霁云身后不知何时跟了阿宁和浩浩荡荡的一群百姓。
他脱掉官帽,回身交给阿宁,拍了拍侯府的大门。听到里面小厮在通禀,深吸一口气,直接朗声道出自己的想法。
“侯爷,渝州水势刻不容缓。鹤卿认为人不能与水争,但可以与水同谋共利。”
四下寂静,众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少顷,深色的大门“吱呀”地一下被推开,雨声淅沥下那人立于高庭之下。
第46章 水患
“你便是那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
深红大门缓缓推开, 一队装备森严的卫兵率先将门前的陆霁云团团围住,周遭百姓见此症状畏惧后退,踏碎一地乱雨。
陆霁云将阿宁掩在身后, 沉声回道:“卑职正是渝州通判, 陆霁云。”
人影交叠后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 身后跟着的仆人毕恭毕敬地打着伞。伞面低垂, 遮住他脸上神色,阿宁透过雨帘窥不清这位大名鼎鼎的蔺家双星之一。
“小子倒是好胆色,这个时辰找我府前吵些什么?”
蔺荣蓦地挥开头上的油纸伞, 信步走至门匾下,阿宁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早传蔺家数十年前的家主夫人怀有双子, 各相师辨过之后均道此乃贵子, 却没说哪一个才是。后来蔺夫人顺利产子, 产房内的稳婆却吓的神智失常。
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天生福相,另一个却半张脸乌青变形,状若妖魔。
后来蔺争二十封将,率领十几万西南大军驻扎在边关, 便是如今口口相传的大将军;而蔺荣,生来青面獠牙,却聪慧异常,他被蔺氏本家的人视作不祥之人, 打发至渝州任其自生自灭, 但蔺荣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用铁血手腕将渝州画在自己手下, 剌封蔺侯。
原来这位令人谈之色变的蔺侯长这样。
阿宁并未觉得害怕, 人各有不同,有人生来失聪失明, 有人生来残缺毁损,但这样的人往往更叫人心生敬佩。世人的指点犹如洪水猛兽,他们能在逆境中为自己开出一条荆棘路,哪里就比别人差了呢。
陆霁云躬身行礼,回道:“渝州近日大雨,雨势之大不比寻常,城外各区县均有上报耕田房屋损毁严重,其中晋县、柳县等沿平陵堰一带的城县尤为严重。卑职斗胆,有三计可解燃眉之急。”
闻言蔺荣挑了挑眉毛,其实渝州城的情势他也知晓实为危急,但数百年来,渝州因着地势受此困扰,朝廷按期拨款修缮堤坝,可水位一年高于一年,堤坝也是如此。
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上来就说自己有法子处理,倒不知他是真有才学还是虚张声势。
见蔺荣不做回复,陆霁云抬头直直看向他,“一是派遣城中府官任各处专职水官,及时监察并上报汛情与粮田民屋损毁数。尤其是平陵堰一带的城县,需得谨慎对待。同时将预备仓粮用以赈济,防止百姓流离失所,民心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