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看四下无人,点了点头,同样满面狐疑,「不是说赵家小姐生性良善,温柔妥帖吗?」
「怎么……」
想到刚刚那狠戾的一巴掌,几人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各自拿着卷继续苦读。
另一头,白盈柳僵在原地,张着口想要喝住那几个书生,却半点发不出声音来。
赵辰干打她身边路过,冷眼旁观,把丫鬟婆子全都喊起来,封了惜时院的门,又让人带墨童下去看看,才一声不吭地走远。
偌大的院门之前,只有白盈柳带着一众仆从僵在原地,惜时院门前,丫鬟婆子都紧紧地挨着大门,不敢看她。
「小姐,」翠华气喘吁吁地从府外跑来,「我问了,说是朗月郡主和老爷夫人商量了,把惜时院重新修缮了对外给那些书生用,还要把墙打通重新安道门呢!」
每一个字白盈柳都听见了,可她浑身发冷,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刚才她打人的事……被外人看见了。
若说有谁的消息传得最快,莫不过是读书人了。他们懂点道理,也大多爱卖弄,还不在乎门第敢肆意嘲讽。
最要命的是,那些平民百姓就听他们这一套!
「小姐?」翠华跑到跟前,没见人回应,不解地低了地头,看白盈柳面如金纸,还以为人病了,连忙伸手去探。
啪!
白盈柳一把拍开翠华的手,转身急匆匆地往主院跑。
「废物!打听个消息都打听得这么慢!」
「现在才回来,顶个什么用!」
主院里,宁桉一旁坐着江晏青,和上首的赵家夫妇一起,听完了整件事。
惜时院是赵家整个计划的核心,虽然喊了赵辰干过去接待,但几人也都派了人过去盯着。
因此,白盈柳一闹起来,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赵聿政当即站起身就要喊人过去拦着,反倒是宁夫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随她去吧。」
赵聿政手腕一抖,神情灰败,慢慢地坐了下去。
院里一时间沉默死寂。
宁桉侧眼望着他两,心底不由得叹息一声。
说是被白盈柳伤透了心,可毕竟是耗了大半家产也要顺了她意,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女儿,怎么可能一句两句就抛开不管了。
他们养了她十六年啊……
不见那日,威远候府一传出元宏玉家暴白盈柳的假消息,赵辰干就火烧屁股一样打上了门,给了留了口舌吗?
宁桉上辈子无父无母,这辈子却是被昌仪公主等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一时间有些心酸,不忍再看。
她一转眼,反倒对上了江晏青,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依旧什么都没有,好像半点没被屋子里悲切的气息给感染到,平静无波。
宁桉:「…………?」
江晏青也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半响,宁桉手里被塞了一个小青桔。
宁桉:「…………」
上方,宁夫人倒是先开口了,她呆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宁桉,像是透过宁桉看到了什么。
「我还在闺中的时候,宁老太太,也就是你的祖母,只允许女孩子读些女训。」
她缓缓地讲着自己的过去,「家里的每个姐妹,都能歌善舞,刺绣绝佳……可没一个会读书写字的。」
「只有我不一样,」宁夫人摁去眼角一抹泪痕,「那时候你的父亲每日上学回来,我就会悄悄地去找他,我俩躲在一个屋子里,从千字文开始,一点一点学……」
「因为这样,我才慢慢明白了,我不是要做谁的附属,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
「我本以为她会和我一样。」
宁桉抬眼看向宁夫人,叹息一声,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白盈柳。
白盈柳小的时候,景朝对女子的宽容程度还没有现在这么高,新俗派更是连芽都没冒出来。
那种时候,宁夫人抛头露面,本就被世人唾骂,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看白盈柳的呢?
「干儿不喜读书,天生就爱走商,确定他有了主意之后,我们便不再管。」赵聿政也喃喃开口,「同样的问题,我们也问过她。」
彼时白盈柳已经养在膝下两年,是个大姑娘,也该开始学点东西了。
宁夫人问她,是想不想象男孩子一样,学四书五经,学古今典粹……
「按你的心意来就好。」年轻的宁夫人揉揉女儿的头发,笑着说。
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男孩学的女孩学的她都学过了,也扳得碎碎地细细地给白盈柳讲了,可宁夫人没想到,白盈柳问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世家择媳,会要求她们识字吗?」
宁夫人一愣,不明白女儿怎么会这么说,还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