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眼神一黯,扬起一抹老实巴交的笑,连忙把兜里的文书塞人手里。
刘石狐疑地打量他两眼,再一看手里的文书,上面盖着沿途过来各地官吏的大印,做不了假。
「你哪的人?」刘石忽然问。
「下官是闽阳军里的千户,」徐将军讪笑两声,「这次是奉元大将军的令,从南都下面运粮来的。」
能在军里潜伏多年,徐将军的口音,说话的语调等等无懈可击。刘石对着文书看了又看,又查了令牌等等物件,才松了口气,示意后方开门。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运粮的队伍又动了起来,穿过牧郡城门,几乎就都是直抵国都了。
运送的兵士和前几批并无区别,可刘石站在一旁却止不住心慌,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般。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神色犀利,一双眼直勾勾地打量来人。连日大雨让道路泥泞得难以前行,牛车拉着一袋一袋的粮食,缓缓在他面前驶过。
黄泥逸开,留下深深辙印。
「等等!」
刘石目眦欲裂,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之处。他一把拔出手下的佩剑,猛地刺入袋中。
「刘石!」
徐将军心底一沉,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刘石!我敬你身为本地父母官,为陛下排忧解难,才忍了你的百般试探!」
「可你眼下干什么?!破坏御粮!你是要谋逆吗?!」
「谋逆的是你!」刘石勃然大怒,他早些年也当过运粮官,眼下也反应过来了,「普通的粮车哪里会压得这么深!你这车里究竟运了什么!」
剑锋拔出,哗啦啦的倾泻出满地谷粒来。金黄的谷粒混在烂泥里,越堆越高。
而后,麻袋瘪下,露出尖利的棱角来。
「你!」
刘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转身,「点火!有敌袭!」
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徐将军嗤笑一声,眉眼间戾气一起,挥刀将人砍成两段。
「咚咚咚咚!」
他翻上粮车,从麻袋里猛地掏出面军鼓来,咚咚咚的声响剎时响彻。
「弟兄们,安安静静走了这么一段路!值了!」徐将军大喊,「动手!」
一声令下,牧郡内外一片哗然。守城的官吏眼睁睁看着上官在自己面前成了两半,撕心裂肺地吼着。
「关城门!」
可惜太晚了。
先入城的将士从粮车里拔出各式武器,三两下解决掉门前的官吏。四散开来,在连绵不断的尖叫声里,城门破开,景朝军旗高高地飘扬在城墙之上。
***
牧郡失守的消息一路传到京都,皇宫内外灯火煌煌,官员们跪在殿外,战战兢兢地听着宫殿内传来的嘶吼声。
「滚!都给朕滚!朕还没死呢!你们就等不及要篡位了!」
江晏青额间一颗红珠,身形被遮得严严实实,被大太监引着,神色匆匆地上前。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身着官服的太子鼻青脸肿地被侍卫架着丢出殿外,狼狈地落在百官面前。
「霍——」
看着滚成一团的太子和六皇子,大太监脸都白了,那两人狼狈得爬都爬不起来,却没人敢在陛下嘶吼声里去扶。
江晏青顿住脚,透过黑纱看着两人扯扯嘴角,随后被迎着进了殿。
太子被巴扎得勒搀着,勉强站起来,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形心底冒火,止不住骂了起来,「不过是哪里来的贱种!凭什么就这么进去了!」
「父皇是不是瞎了!想要养私生子还立我作太子干什么!直接禅位给那个野种啊!」
这一句私生子一句野种的,听得跪地的官吏恨不得挖掉自己耳朵。这种天家秘闻就不能关上门说么,他太子不怕,他们怕啊!
再一听到禅位二字,一时间,百官纷纷变了神色。
「太子!」巴扎得勒头脑发昏,连忙死死摀住人嘴,「太子!」
这还是在皇宫里呢!
太子也反应过来了,神色巨变,冷汗一下子浸透了后背,他扬眼一看,气急败坏地瞪着下面的官员。
「你们给孤仔细琢磨琢磨!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
「是,是……」官员们埋头更低。
晦暗的夜色里,谁也没注意到,巴扎得勒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地看向消失在殿外的身影。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江怀恩的身影,在哪里见过?
***
江晏青听着殿外的动静,不动声色地进了殿,干脆利落地跪下。
「陛下……」他轻轻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