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前任族长惨死异乡后,打开中国市场的计划并没有被搁置太久。肥肉尚未分而食之,Michael势必要拿第一杯羹,只是偷渡到中国的货十有八.九会被截获,长此以往,不盈反亏,他急需找到强大稳定的合作伙伴。
家族迭代便如血液更替,叔叔最得力的旧属如今沦为闲职,形同虚设,Michael派心腹找到了他,许诺再予昔日权位,旧属于是沉默着奉上写有联系方式的信纸一张,那是一位手握完整走私链的新加坡富商。
富商姓李,年近古稀,荣华富贵享用半生,临老并无太多欲求,他叔叔却野心勃勃,一心打开中国市场。两人不相为谋,很快一拍两散。富商如今早已归隐山水,家族企业全都交与最爱的小儿子手中。小儿子自幼便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跟在富商身边耳濡目染,唯一与富商不同的是,他才二十八岁,还很年轻。
年轻,意味着他尚未经历过岁月的打磨与沉淀。家族根基深厚且难以撼动固然好,但又有谁会甘心固步自封停滞不前,而非自己另作出一番值得后辈称颂的事业?
富商的小儿子婉拒过两次后,终于答应了和勃拉姆斯合作的请求。
那时Michael并不知道,从那艘漂洋而来、泊在安达曼海的豪华游轮上走下来的年轻夫妇并非富商的小儿子和他刚订完婚的妻子。他在码头亲自等候并与之握手的男人,一年前曾站在他所站在的地方,面如死灰地俯瞰着断崖下湍急的河流,犹如注视滚滚岩浆。
真正的小儿子早在两个月前就被警方以非法集资的罪名捕获,私人律师连夜坐飞机赶到中国,本以为是误会一场能够尽快解决,却连少老板一面都没见到。警局态度强硬,不予保释,即日扣押,一旦罪名成立,这位才上任不到一年的继承人面临的将是终身限制出境。
顶着一副金丝框镜的斯文律师破口大骂:“这不合法!你们、你们这是以权谋私!”一屋子警察或坐或立好整以暇,闻言左右相视,纷纷露出默契笑容,律师面色微变,终于后知后觉,艰难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局长这才坐直身体,两指夹着黄白烟卷,一指按着轻叩烟灰缸边沿,“想和李老谈合作。”
凌晨三点,李老以手杖敲开局长办公室大门,老爷子须发皆白,仓促折腾过来,精神还算不错,开口既是直呼大名:“董成辉。”老爷子坐到沙发上,两手交握拄在龙首,语气平淡,不辨喜怒,“我李家与你汜江警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汜江海关进出口贸易频繁,但李家从未有过任何一批货是从汜江码头上岸。老爷子深知汜江警方控毒方面严近于苛,也曾在董成辉手下吃亏过,互不相犯是心照不宣,此次的确是汜江警方违例在先。董成辉笑了笑,“不得已而为之,李老见谅。”
刀俎鱼肉是非分明,不见谅也得见谅。无需董成辉多说,老爷子也能猜到他为了什么,故而思虑再三,缓缓开口:“勃拉姆斯的新任族长是条疯狗。他抛的枝儿,李瑾确实不该接。”沉香木佛珠在手中转过两轮,老爷子闭了闭眼,“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局中棋步步谨小慎微,皆因所涉甚多,牵一发即动全身。为保万无一失,董成辉甚至没有动用身边人,而是再次向蒋东林借来17组前去作饵。当年郦蕤舟远赴平城杀毒枭,是他亲自去求蒋东林借人的结果,如今要应对Michael,董成辉也只信得过17组。头狼虽死,17组却还在,论手段筹谋,晏司臣绝不输给郦蕤舟,所以董成辉才会执意要晏司臣亲自前去。
李瑾在警方手中,中国不比新加坡好施展势力,老爷子别无他选,只能听任于董成辉。逮捕李瑾本就是秘密行事,除保镖与律师外无人知晓,老爷子答允董成辉会让他们三缄其口,这一夜所发生的事便如骤雨落池,天亮后再无痕迹。
想要长期稳定地往中国运货,唯有水上走私这一条路可以选。Michael看得出来,却无从下手。中国人讲究关起门来做生意,一条毒品走私链运营下来,每一部分都像是深嵌墙缝中的钉,经年累月地安插在那里,根深蒂固,绝无代替。正因如此,Michael才急需借助李瑾手中的走私链,以此来强行撬开中国市场的一丝缝隙。
晏司臣在缅甸的一切就进行得很顺利,董成辉为人果断狡猾,不仅要李家配合警方行事,还强行断了李家的这条走私链。无人知晓这一条运营多年的海航线早已易主,因为它一如既往地为所有人创造着巨额利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Michael就用这一条走私链赚得盆丰钵满,他觉得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和李家新任的继承人合作,Lee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Lee是个优秀的商人,年轻果断,极具野心,两人不谋而合达成双赢,Michael却不甘心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