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荦:“……”
给姐姐吃的,当然要拆好,自然而然顺手就这么做了,张荦没考虑太多。
不过这回他也没太紧张,毕竟他一个奴才,伺候兰嫔用餐,没什么不妥。
蓝芷也仰脸看着他,依旧只得到一个淡漠无言的侧脸。
“掌印,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外人在,说话不便,张荦便带蓝芷进了暖阁。
腊月里,屋内生了火盆。
张荦一进来,就随手解了斗篷,搁在屏风上。
蓝芷望着这件墨狐毛的绀色斗篷,问他:“掌印,这件斗篷不错,哪儿来的?”
张荦没明白她所问何事,并未轻易作答。
“前世,我在冷宫病重时,有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夜夜替我端水递药,悉心照料。”蓝芷顿了顿,一边打量他的神色变化,一边意有所指道,“那个小太监,穿的正是这件斗篷。”
张荦的下眼睑不自觉跳了一下,忙神色如常地应答:“这件绀色斗篷,司礼监人手一件。娘娘说的这位小太监……”
“就知道你又要扯谎。”蓝芷打断他,“我早就提前查过了,这件墨狐斗篷,毛质上乘,是皇上赏给陈锦年的。就算你为圆谎,连夜给司礼监人手赶制一件,这狐毛跟你身上的这件也没法比。”
张荦吃瘪,一时间接不上话了。
原来,那个绝情嚣张的张掌印,不过是个纸老虎,在外人面前多么厉害狠绝,在姐姐面前,三两下就泄了气。他哪里敢真的怼姐姐?也舍不得真的怼姐姐。
蓝芷不禁感叹,自己前世真是又傻又笨,跪在地上求他有什么用?这家伙明显吃硬不吃软。
她望着张掌印这副说不出话来,一脸为难的小媳妇样,瞬间觉得心中解气不少,绕着他缓缓踱步,“宫里人说,陈锦年一走,你不仅鸠占鹊巢,连他未带走的衣物用品,你都拿来使了。可我知道……”
蓝芷贴上他的耳,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这件斗篷,其实是你义父赠与你的吧。”
一字一顿,透着一股要挟的意味。
宫里人人都以为张掌印是苏党的人,真正知道他是陈锦年义子的,除了皇上,可能也就只有重生的蓝芷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张荦有一个重要的把柄在蓝芷手上。
“娘娘想如何?”此事隐秘,且干系甚大,张荦不由地眼中忽紧。
“我不想如何,只想要掌印的一句实话。”蓝芷凝眸望向他,双眼如泛着波光的清溪,美好得叫人无法辜负。
她那两弯清溪不由地绵长,“曾经以为,这座深宫于我这种蝼蚁而言,就是黑云蔽日的永夜,浑噩一生便过去了。直到你的出现,让我瞥见一线天光,我追着这道光,追了两世,这句话从未问过你,今日,我想替自己问一问……”
“是。”张荦意料之外地承认得十分利落。
那双曜黑的眸子动容地对上她,不再躲避,“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从开始到最后直至到现在,我没有一刻改变过对姐姐的心意。前世殉葬,也不是真的要姐姐死,我一直将姐姐,当做是我最重要的人。”
滚烫的泪霎时从蓝芷的眼角滑落,像是打开了斛珠匣子。
原来她的小太监从未忘了她,也从未虚情假意地利用她。
她曾感受到的那些赤诚与温暖,那份美好的感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
张荦不想说下面的话,却又不得不说。
他眼含闪烁地望着蓝芷,想伸手捧住她的面庞,想拭去她眼角的泪,但都只能克制,“可是姐姐,我是个阉人,男女之情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在这份感情与另一样东西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我对你的心意,不过如此。”
张荦冷冷撂下一话,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待到蓝芷黯然转身,他才又不舍地回头,默默目送她远走。
走水之事,苏贵妃不但没害得了蓝芷,还挨了皇帝一掌,如她这般骄横之人,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怕后面会更加不择手段。
姐姐再在宫里待下去,怕是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张荦暗暗攥紧拳,不能跟前世一样等到殉葬了,得赶紧另想法子,提前送姐姐离开。
*
三九天,大殷朝的太后薨了。
满朝文武听说这个消息,一时哗然。
尽管太后徐氏已淡出政坛多年,但朝堂至今仍流传着许多有关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之所以是‘故事’,不是‘佳话’,是因为女子参政从来都是饱受争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