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游时很轻地点头,“怎么?”
游玉书温文尔雅地笑着:“我和你妈妈去看看江家是应该的,但是你,就不必要了。你和江应还是不要走那么近。”
“为什么?”游时挑眉,挑衅地看他。
他心说不止走近了,还抱过、亲过、就差负距离了。
“他和你不一样,走近了会很麻烦。”游玉书说,“最起码,你的朋友,应该住在别墅区。”
—
隔了很久,游时又一次走近那个别墅。
游时上楼,踩着嫣红的地毯上楼,走进自己的卧室。他那么多年的全部东西,都在那里。
游玉书跟在他后面,想要靠在门边看他收拾东西,像是在监视。
游时进屋,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游玉书,面无表情地啪一下拍上门。
那天砸碎的玻璃窗还没有修,洞口大开,裸露着玻璃碴,风从洞口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游时看着破了的玻璃窗,心说他父母果然很忙。
哗啦一声,他面无表情地拉上了阳台的窗帘,可窗帘依旧挡不住风,深褐色的窗帘被风刮起来,尾端飘飞,像只巨大的飞蛾。
他把这些年的东西翻箱倒柜地全找了出来,想要打包一并带走。
衣服是最容易的,挑几件常穿的装起来之后,他坐在地上,一点点去理那些细碎的物件。
小时候衣服上的蝴蝶结纽扣,来自江应逼着他穿的那条碎花裙子;满满一罐子的大白兔糖纸,写满语句和代码;键盘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白色塑料盖的键盘防尘罩;还有一小袋种子,来自当年卧室窗前的爬山虎……
这都是上一个家留下来的老物件了,东西不多,很细碎。
在这个别墅里,他留下的是被砸碎的键盘、破碎的玻璃、他曾经无数次掂量过的工具箱,他之前仔细观察过锤子的纹路,想着用哪一端下手不会太疼。
还有染着血迹的卫生纸,已经带血锈的美工刀刀片。
透过这些东西,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困兽一样的少年。
他听着楼下的争吵,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扔在他脸上的让人恶心的衣服,对任何人敞开唯独对他关闭的家门,无数次被安排的时刻……
他在房内乱走,无声地嘶吼,拿起刀片去观察自己的血液,力气用尽之后靠着门板滑落,坐在地上。
那个时候他怨恨地想,应哥,为什么你也要走?
江应……
江应!
游时大梦初醒,哗啦一声掀翻了所有东西,坐在地上。他眨眨眼睛,两滴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去收拾下一个东西。
打开盒子,他怔住了。
那是他初中时候的校园卡,卡上的照片稚嫩,脸上扬着温暖的笑。还有一些乱七八槽的东西,随手塞进来的草稿纸、笔芯、还有当时记下的事务——距离见到应哥还有三天。
这是他从初中转学之前的所有东西了。
他往下翻,翻到了自己当时的手机,忽然怔住了。
怎么可能?不是在多次搬家辗转中丢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慌忙站起来,冲到床头去给手机充电,手指颤抖着去开机。
太久没用,手机太卡顿了。
手机上登着自己之前的Q//Q账号,消息不断弹出,短信消息显示99+。
他手指颤抖着点进去。
有很多人问他去哪了,他的老师、同学、甚至他的网友,许多年前加的群大部分都已经不说话了,只有OI选手群依旧屹立不倒。而在OI选手群之上,是一个置顶。
置顶消息99+。
置顶的人是江应。
最上面一条消息发自16年9月24,他发现江应离开四天前。
【2016年9月24】
【江:我要离开江城几天,等我回去接你放学。】
可那时候他在上学,他拿不到手机。这条信息最终淹没在信息洪流里。
游时忽然意识到,江应告诉过自己,他说了很多很多遍。
【2016年9月27】
【江:未接来电】
【江:未接来电】
【江:游时?】
【2016年10月1】
【江:手机丢了吗?】
【江:为什么打不通电话?】
……
【2016年11月2】
【江:医院很大,环境很好,住院部楼下还有小花园。但是这里太干了。好想回江城。】
【2016年12月6】
【江:12月份了啊。游时。】
【江:你在哪?】
【江:你在做什么呢?】
……
所有琐事,大大小小,江应都会跟他讲。今天奶奶吃了什么药,明天要吃什么药,什么药饭前什么药饭后;有小孩子在住院部放风筝,风筝线断了,风筝飞到天上去了;北京又有沙尘暴,出去要戴防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