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姓刘, 看年纪还不到三十岁,打扮的很时髦, 耳朵边上打了八个钉,坐在玻璃柜台后面,戴着放大镜小心地打磨手里的小玩意儿,玻璃柜台上落的全是白色的金属粉末。
门口吱呀一声,一个人影从门缝中间闪进来。
“欢迎,”店主目光终于从小玩意儿上移开,看见来人吓了一跳,开玩笑说:“现在高中生也不用这么身残志坚吧?”
游时歪着身子站在门口,一脸不屑地斜眼看他。又往里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磨了磨牙尖说:“谁残了?我只是扭伤了。”
他说着,又要把脚翘上桌子,最后失败了,只拉起自己的小腿,指着露出来的白色纱布,抬眸看他:“看见没?”
“看见了,”刘老板看着他脚踝上平平无奇的白色纱布,“然后?”
“我对象亲手包的。”游时说着,放下了裤脚。
刘老板:“……”
“合着你跑这么老远过来秀恩爱了呢。”刘老板酸唧唧地说。
“买资料,”游时又扫视了一眼书店,“卷子有吗?”
“有,什么都有,金考卷银考卷,五三,万维,必刷题,”刘老板眼睛都没抬,看上去不是很想接这桩生意,“应有尽有,里面随便挑。”
“不用那些。”游时靠上了柜台,压着笑声低声说。
“哦?”刘老板终于来了点兴致,抬起眉毛看他。
“可以,”刘老板点了点头,从柜台后面出来,领着他往书店最深处走,一边走一边说,“得加钱。”
两人走到书店最里面,外面的阳光就彻底照不进来了,只有头顶上一个黄灯泡提供微弱的光源,把下面的书都照出一股陈旧的味道。
游时跟在刘老板后面,两人从中间的低矮架子旁边一路穿过,上面垒着一层又一层的卷子,没有装订,像是废纸,刘老板一边走一边介绍。
“这是03年的高考卷,当然,是复印版,这一整摞都是。”刘老板路过一个废纸堆,随便捡起来一张扔给游时。
他领着游时继续往里,游时蹦着跟在他身后,看到成摞的白色卷子,比其他卷子大很多,刘老板指了一下,“天一联考的卷,江城考的不是很多,我的评价是就那样。”
“老板,”游时笑着,别有深意抬眸看着刘老板的背影,“你是什么人?”
“我爸在六中当老师,”刘老板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慢慢说,“至于我,你去查查咱们这13年的高考状元。”
“姓贺。”游时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五校联考卷,”刘老板目光飞速转了两下,“那是六校联考卷,科目齐全,从联考开始至今到现在全部卷子都有,任君挑选。”
“但我感觉你来不是为了这个。”刘老板笑了下,走到最里面,大拇指按着身下的一摞卷子,“是这个吧?八校联考。”
“这个最贵,”刘老板冲他狐狸一样奸诈地笑,“老板,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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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时抱着一摞卷子出来,走到柜台前准备扫码付账,刘老板又走到柜台里面,顺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抓起来,拿起放大镜在太阳光下看了看。
“这是……”游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戒指?”
“副业。”刘老板没看他,继续眯着一只眼睛看戒指上的瑕疵,“平时做点手工,怎么,给你对象买一个?”
刘老板手里的是一枚很简单的素圈戒指,上面有手工一点点凿出来的花纹,缠绕扭曲,像是永不分开的藤蔓。戒指在太阳光下亮晶晶的。
游时盯着那戒指,忽然想起江应的手指。
江应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皮肤又白,戴在他手上会很好看。
“能刻字么?”游时问。
“能,”刘老板冲他一笑,“包君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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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时花三天突击完了所有卷子,在他完成最后一遍订正的时候,槐姐的声音适时在讲台上响起:“好了,拉桌子收拾考场。”
教学楼热闹起来,每一个班级都在趁收拾考场的空隙说话打闹。
成摞的书被搬起来,进进出出,摞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无数不知道塞在哪里的水杯在窗台上摆成一排;桌子被拉开,跟身边同桌的距离多出来一道走廊;收拾考场时,桌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和教室里的打闹声,书本翻动声混在一起,这是所有人高中的主旋律。
联考不采用成绩分考场,而是电脑随机抽。
游时和江应恰好抽到一起,隔着一条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