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时压在下面,脑袋磕了一下床的木板,一声闷响。
江应在他身上,下意识去摸他的头,努力撑起上半身去看他:“你——”
手电筒的光亮忽然从门上的门窗里射进来,探照灯一样扫过天花板,继而又往下,扫过对面墙上张贴的校规校纪表。
游时拽着江应领子把他往下拉,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他,用气声说:“别动。”
江应脑袋埋在游时颈间,能闻见他头发洗发水的香味,脸侧的脖颈很热,脖子上的两根筋似乎在一直跳。江应没忍住,偏了偏头,似有似无地蹭了一下。
“江应——”游时心里狠狠一跳,忍无可忍地低声喊了一下。
江应在黑暗里半眯下眼睛,继而撑起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他,低声说,“疼么?”
游时一愣,没明白就被蹭了下怎么还说上疼了。
这时江应手一动,手指插进他头发,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带着报复意味地揉了两三下。
游时看着他,闷闷地说:“不疼。”又粗暴地把他手扯下来,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理顺,恶狠狠地说:“别摸我头。”
“怎么了?”江应问。
“摸头长不高。”游时偏过头,顶着一张面瘫脸,和已经红透的耳朵。
“你还想长高?”江应笑着问。
“最起码要比你高。”游时转过脸看着他。
黑暗里其实看不太清江应脸上的神情,只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下一瞬,手电筒的光又从门窗上射来,打在了天花板上,晃晃悠悠地接着往下,一道长条形状亮光打在了江应脸上,恰好照亮江应的眼睛。
游时之前就听说过“灯下看美人”这个说法,只是一直没来及实践,因为他身边实在没有美人。
如今,他大睁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盯着江应近在咫尺的脸,心乱如麻。
他看清了江应的神情,眼睛深邃看不到底,似乎藏着很多东西。
走廊上的老师大概是提着手电筒在走动,宿舍内探照灯一样的光一直在晃,游时看着江应脸上的光亮忽明忽暗,像是王家卫电影里的抽帧,卡顿的,缓慢的,又无比绚丽。
江应挑了下眉头:“嗯?”
游时倏忽回过神,极轻地抽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掐着江应后颈把他往自己怀里摁。
江应猛吸一口气,喘息声落在游时耳边,胳膊伸出去,细长的手指攥紧了床头的铁栏杆,手上青筋暴起。
游时用气声说:“还没走。”
江应嗅着他头发间洗发水的味道,低低地“嗯”了一声。
门口的查寝老师敲了敲门,咳嗽一声清了下嗓子:“不想睡可以出来站走廊哈。”
此后就没有脚步声了,查寝老师一直站在他们门前。
没人知道门口的老师会不会进来。
幸亏是在晚上,看不见,要不然游时得找个床单被罩把自己蒙住。
他俩就这个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江应只知道自己手心出了汗,手心里的栏杆都被自己捂热了。
门口终于再响起了脚步声,手电筒的光亮晃了一下,又缓缓移开。
“走了么?”江应埋在他颈间闷声问。
“你听不见吗?”游时低声说。
“我耳朵不好。”江应笑着回。
游时抿了抿嘴唇,闷了两秒钟,低声说:“没走。”
两个人继续保持这个姿势,没再说话。
又过了五分钟。
江应:“走了吗?”
游时:“还没走。”
再过了五分钟。
江应:“走了吗?”
游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应该走了。”
“真走了?”江应反问。
游时没再说话,只是偏过了头。
寂静一片的寝室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时把头扭回来,问道:“你困不困?”
不等江应说话,游时就一股脑地说:“老师走没走你自由心证,你觉得他走了就是走了,困就滚去睡赵邮的床——”
话没说完,他听见江应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睡、睡着了?
游时:“?”
他肯定是不能把这个大个人拖起来扔到赵邮床上的,那就只能他去睡赵邮的床,但是他在下面,他需要先轻手轻脚地从下面出来,先把江应的胳膊抬起来,然后以一种鱼的方式……
他妈的哪那么复杂!
他往床里侧挪了挪,给江应让出了一个位置。
两个人枕着一个枕头,游时平躺,看着上铺的床板,然后以一种万物不争的岁月静好的心态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