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相清凌、眉眼带笑的小侯爷神不知鬼不觉地支开守卫,利落地从小窗处翻了进去。
正要嘲笑这些守卫呆板木讷,耳边就忽然炸开一道声音。
“回来了?”
这道声音清珞如玉石,婉转若清泉,声音不高,甚至十分低沉,但却暗含上位者的威仪。
殿下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裴少煊顿时头皮发麻,手脚都僵得不知该往何处放,恨不得落荒而逃。
“去哪儿了?”
他硬着头皮答:“回……回殿下,手上还有些没交接的公务,所以,所以……”
“这样啊。”楚灵均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声,缓声唤他过去。
裴少煊本以为已经糊弄了过去,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将佩剑迅速从窗边丢出去,然后小心地在她身边坐下。
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公文也不是文书,而是他抄了一半的书。
“去交接公务,怎么身上一股烤肉味啊,镇北侯。”
“我我我……”
“上次本殿怎么说的?”
“我要是擅自外出,就……就罚我。”
“怎么罚你?”
“我……”绯红漫溢上脸颊,裴少煊羞耻得说不出话,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里。
“回话。”
他已经丢盔弃甲,敌人却还是步步紧逼。
裴少煊狼狈地抬起头,在束手就擒与垂死挣扎中艰难地选了后者,梗着脖子决定先发制人:
“我已经打听到了,洛桑近几日也不在营中。殿下这些日子是不是去陪他了?”
“我忙的是公事,洛含章忙的也是公事。”
“我不信!殿下上次还将氅衣赠给了那厮。”那件氅衣还是用他打的狐狸做的!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本就是主君笼络下属的惯常手段。”
“那……那我还听说,殿下收了那几家豪族送来的年轻子弟!”
“军中正缺文吏,我焉有不收的道理?除了初见那次,我此后再未召见过他们。”
“那殿下上次还偏袒洛桑,打我军棍!”
“你违反军规在先,挑衅同僚在后,我秉公处置,未有偏袒。”她依旧风轻云淡,从容镇定,不慌不忙地道:“再者,我待他如何,待你如何?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他连连败退,溃不成军,再说不出一句话。
“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呢?”
“……没了。”小侯爷的声音听上去郁闷极了。
“既然你的账算完了,那就轮到我了。”她将视线从那狗爬一样的笔迹上移开,饶有兴致地望向他,道:“你的剑呢?”
裴少煊暗赞自己的先见之明,面上却遗憾道:“不小心丢了。”
刚刚看着他把剑扔了的女子轻笑一声,语气中仿佛含有与他如出一辙的遗憾:“那可真是不巧。不过无妨,我的佩剑还在。再不济,明旭去衣桁上挑根革带也行。”
裴少煊觉得不太行。
他一点儿也不想挨打,更何况?还是那么羞耻的挨打方式……
用丰富的经验判断出身边人心情不错之后,他决定再最后挣扎一下。
唇红齿白的小侯爷膝行几步,殷勤地为人捏着肩,且在人望过来时,使出浑身解数在她脸上印了个吻。
“殿下忙了这么些天,定然累了。怎敢再因我的小事,再劳累殿下?我下次……”
“没事,为了让小侯爷长长记性,本殿不介意多受些累。”
裴少煊欲哭无泪,强自挣扎道:“不敢让殿下受累。”
“小侯爷是想自己去拿,还是我亲自给你挑一根?”
满脸红晕的小侯爷坚决地抱住了身边的人,继续讨饶:“阿姐,灵均姐姐,我背上的伤还没好全,能不能……能不能先饶我一回?”
楚灵均笑纳了他献上来的又一个吻,铁面无私地答:“不能。”
“伤还没好全吗?”她状似疑惑地歪了歪头,纳闷儿道:“可是我刚刚见小侯爷翻窗的动作十分利落,不似身上有伤。”
裴少煊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挤兑劲儿,讨饶不成又开始卖惨:“真的没好全,阿姐疼疼我吧。我怕痛,怕死了……脊杖落在身上的时候,感觉骨头都要被敲碎了……”
楚灵均笑意微敛,隔着衣衫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眉头轻锁,低低地问:“真的很疼吗?”
“嗯,真的。”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抱歉,我那时也有些意气用事了……”
裴少煊闻言慌忙打断她的话,急切道:“不不不,我刚才骗殿下的。我皮糙肉厚,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