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此又羞又愧,可却像跌进了泥沼的旅人一般,难以抑制地沉溺在她给予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
楚怀安将自己埋进被褥里,贪婪地捕捉着属于她的气息,闷闷地控诉她,“你就是嫌弃我了,才不想见到我。”
“但是,等明日祭过天地、宗庙,拜过父母,你就算嫌弃我也没法子了,我不会给你机会丢下我了。”
“祖宗,你不能冤枉我。”楚灵均用足尖勾下床帐,带着他往里滚了两圈,无奈地为自己辩解:“我是怕你今晚没歇好,明日累倒了。”
毕竟大婚的仪典十分繁琐,要走完那一套流程,确实累得慌,何况他的身体还不怎么好。
“我……”他的脸染上丹砂一样的红,目光却不闪不避,直直地望着她,“……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这可真是太要命了……楚灵均被他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不由自主地将他揽得越来越紧。
青年最近的气色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消瘦苍白,腰间也终于养出了点儿肉。楚灵均倍感欣慰,吻上他漂亮的唇,“怀安,我也想你。”
两人抱在一起,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女帝揪了一缕青年的乌发,轻轻地放在手里把玩。
烛火昏黄摇曳,将帐内芝兰玉树的青年映照得越发勾人。楚灵均望着身侧的人,忽然明悟——在自己为明日的婚事激动不已时,他想必比自己还要紧张。
便开口道:“你想清楚了?”
楚怀安被她问得一愣,“嗯?”
“等明日拜过天地、宗庙、父母,天下百姓,便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那你可就再下不了我的贼船了。”
青年嗔她一眼,“难道我现在还能离开你的贼船?”
“休想……我之前已给过你机会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谁也没有睡着,直到晨光熹微之时,才各自分开——楚怀安还得在王府受册宝、玺印,再由正副使从宫中正门接入皇宫,完成剩下的仪式。
“我等你。”楚灵均为人理了理衣襟,一直目送他离开临华殿,才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了玄赤二色的大婚礼服。
她站在宫阶之上,目之所及,皆是热闹而鲜艳的红色。她将脖子上挂着的玉连环取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满怀欣喜地弯了弯唇。
我的怀安,我的君后……没有人能像我一样靠近你,也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拥抱我。
我们永远是离彼此最近的人,从前如此,往后亦如此。
*
楚怀安自出宫之后,便飞快乘着马车回了王府。一番折腾之后,总算通过密道回了房,没有误了吉时。
从尚宫局出来的宫人安安静静地侯在房外,为他换上大婚的礼服。而大婚的正副使早已等在了门外,见他从正厅出来,带着周围的人躬身行礼。
“殿下万安。”
一身繁复礼服的青年见到来人之后,稍稍颔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在旁人面前,他尚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从前与今上兄妹相称的景王早已离世,如今的他封号乐安,可是……这是什么都知道的堂姐永宁郡主啊。
“殿下宽心。”楚令仪见他神色,微微笑了笑,温言道:“礼部已精心准备过,您放心便是。”
话音甫一落下,便有执事高声唱赞。楚怀安早已将大婚流程烂熟于心,闻声便在制案前跪下,向大昭皇宫的方向俯身四拜,从女官手中接过册宝、金印。俄而再拜,垂首从楚令仪接过制书、节仗。三拜之后,又受担任副使的宗正所带之雁礼。
泠泠的雅乐响起又停下,楚怀安在内赞的指引下,机械地重复着起身与下拜的动作。值此庄严时刻,周围人无不敛眉正色,然而楚怀安听着执事一声高过一声的唱赞,心中却忽然想起那人絮絮叨叨的话。
——你真的不想回到朝堂吗?我都准备好改祖制了!
——长乐长乐……虽说那地方是历代中宫之主的居所,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也别让老头迁宫了,我为你重新修一座宫殿,就叫望舒殿。
他的思绪渐渐越飘越远,直到钟鼓之声响起,才勾了勾唇角,堪堪回过神来。也许,当初确实该听灵均的话,削减几道不必要的流程。
“请新后登辇——”当风而立的青年人朝正副使稍稍点头,这才缓步登上彩舆。
华盖亭亭,从者如云。等楚怀安乘着彩舆进入宫道,直入承天门时,文武百官早已在门外列班等候。
见到君后的仪仗之后,一应官员俱屈膝下拜,齐齐叩首,拜见新后。一时间,声震凌霄,响遏行云,楚怀安自辇车而下,坦然受了百官的礼,而后望向长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