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代价每个人都不一样。
历经残酷,绫人,长成了总是微笑的样子。
现今却放下珍视之物。
钟离:“他想为自己而活吧。”
托马摇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也希望他放下所谓的责任。不过,家主也没为自己而活,他变得颓靡,有些虚无主义。呃,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到过很高很高的地方,已知乾坤之大,对平原矮坡的起伏就不再在意了。”
钟离:“……”
那个在幻境破碎时候崩溃的绫人。
再没有复原。
离开幻境,又没真正离开。
曾亲手创造过那么庞大而复杂的幻境,回到琐屑的真实社会,一切变得味同嚼蜡,由此,虚无在胸口蔓延。
钟离的心口一阵憋闷,用手按也不管用。他以为绫人都那么成熟了,不会有什么心结,没想到绫人根本就没有释怀,为什么用微笑的样子掩盖真实的心情呢。
“无论怎么变,家主都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托马说了一路,说着说着就释怀了。
“应该不会。”钟离说。
没法绝对。
因为他从没看懂过绫人。
托马唏嘘:“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你说家主天天散步,是有什么用意吗?”
“你能听到呜呜的声音吗?”钟离问。
“海风吗。”
“嗯,像婴儿被捂在被子里的喘不过气来,海风啊。”
“你这发言很危险啊。”托马侧目。
两人顺着海岸线走了老远,到了渔村「原嘊村」。「原嘊村」被两边隆起的矮山环抱,环境安逸,居住的渔民多数姓「原」,也有少数的退伍士兵。
石头和瓦房比比皆是。
两人找到了村长。
一提起来,老村长眼睛都亮了,连说知道,「那个海魅男子杀人了」在村里都传好几天了,小渔村难得有这么大的事。
“是的,那男人来过。”老村长很肯定。
老村长还问绫人,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绫人回答,家在镇守之森,来这岛散心,海浪声太大睡不好觉。老村长纳闷,这不废话吗,不想听海浪声就别来海边嘛。
“他怎么回答的?”托马问。
“他说他在找熟悉的感觉。感觉,什么叫感觉,看不见摸不着的。我咂摸,他的意思莫非是我们岛上很荒,是他找的感觉。”村长说。
钟离一念闪过:绫人在寻找跟幻境里相似的、原始素朴的地方吗。
几个渔民听见他们聊天,也是闲得,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海魅男人」,不少人都目击过。托马不满,再怎么也不像海里的妖魅吧。渔民们哈哈笑,说海雾里乍一见个人,谁都要咯噔吓一跳以为是海魅。
钟离问:“你们不怕吗?”
一个渔民心直口快:“又不是海里的海妖,岸上的海魅不会害人。”
另一渔民说:“我给他扔过鱼呢。”
又一个渔民附和着说:“啊呀,我也远远地扔过,期望海魅能保佑我出海顺利。”其他人也不遮掩了,纷纷说给绫人扔过小鱼,希望海魅能佑一方平安。
钟离:……
难怪沢井说,绫人有时回来,衣服上带血。原来是被鱼砸到的,想一想,绫人好端端地走在海岸,心中满是虚无,冷不丁的,噼里啪啦砸过来几条鱼,顿时魂归俗世,也是很无语啊。
不知不觉,天色黯下来。
两人回到天领奉行安排的宿坊休息。
宿坊,是寺庙提供给参拜者和观光客休憩的房间。寺庙建得稍高,不大,就方丈、大和尚、小沙弥3个人。寺里香火不旺,现在由天领奉行拨款运营着。
素斋是米粥和腌堇瓜。
两人休息下,听着隔壁的小沙弥诵经做功课,木鱼笃笃,眼皮不由跟着上下点,不久就睡过去。
清晨。
是被钟声唤醒的。
托马推开窗子往外看,嘟囔一句:“海雾好重。”海上,白色雾气笼罩,海天一色皆是白茫茫。倘若从中走出一个人来,那真要怀疑是不是海魅了。
钟离从外边走进来。
托马:“我睡得这么沉吗?”
家主在狱中沉冤待雪,自己却睡得一塌糊涂。
罪过罪过。
钟离顺手倒掉桌上的香灰:“是寺庙自制的睡前香,助眠安神,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吧。没事,今天会有答案的。”
“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因为我回来了啊。”
是鹿野院平藏。
托马一喜,连忙问他查出什么来了没。平藏似笑非笑,说不能泄密。
三人用过斋饭,再度来到沢井家。
沢井的头都大了:“老爷大人们别突然就出现啊,吓死我了。”
平藏笑眯眯:“昨天你的证词,需要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