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远行,都少说两句。”
卫瑛难得开口。
萧晟余光瞥过卫瑛,神情莫测。
澜淙看过去,看到卫瑛的目光牢牢黏在主上身上,就连说话时,也未曾移开分毫。
他撇撇嘴,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干脆挂到主上身上得了,这么难舍难分,还一天天胆小得不成样子,什么都不敢让主上知道。
如今倒好,自从有了那个什么监督研制黑石的任务,全心扑在上头,连他搭话都不怎么理会。
见色忘友的家伙。
不过也好,主上之前接受那个司空瑜的时候也没见得有多喜欢。
说不定到时卫瑛提上一提,主上将此纳入考虑,他再拜托刘叔说说好话助这家伙一臂之力,最后就成了呢。
就是不知道,像主上这般情爱在心中微不足道之人,卫瑛算不算得上得偿所愿。
若到时觉得与想象中不同,可就后悔都没有回头路了。
……嗯,他想得可真远。
说不定,规划是规划完了,结果到实施时,卫瑛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完全不必提早预设,预设也是白预设。
月上中天。
最后一波人下山后,南宫姣才挥手,带领身后众人钻入林中向山下行去。
武功高强者一半分散在各队打前阵开路,一半随他们留在末尾断后。
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再赶上去,于迷踪岭和先行的人会和。
会和之后,重新整军,全速前进。
临出发前,派人先行去探查前方是否有灰衣人埋伏的提议被南宫姣否决。
“以宫敛那个极度自私自利的头脑,如何想得到我们所有人逆行去了最危险的地方。这些贪生怕死的,恐怕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他们一样贪生怕死。”
瘟疫之事一出,灰衣人全都缩在断天崖老巢不再外出,他们连着盯了这么几日,巡逻的都不见一个。
想抓人审问都无从抓起。
刘延武:“小公主,上回断天涯之事,您当着宫敛的面那么维护澜瑛阁中人,之后不惜跳崖换阁众生路,万一他们猜到,反而会特意在途中设伏。”
南宫姣提起长戟,冷笑一声,“所有人听令,即刻出发!”
“当真埋伏又如何,杀过去便是!”
众人热血沸腾,高声应和。
……
可事实上,这一路,与他们所预料的,全然不同。
非但没有灰衣人埋伏,甚至连沿途守卫关卡的兵士也全都不见。
除了北军营地附近,村落驿站,空无一人,如同阎罗鬼地。
他们要小心的,并非有可能出没的埋伏,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瘟疫。
瘟疫蔓延,一传十十传百,未曾亲眼所见时根本想象不到,其传播能如此之迅速。
就如同蝗虫过境摧毁庄稼,瘟疫也在飞掠收割人命,所到之处,无一幸存。
这种并非天灾而是人祸的厄患,比之前旱灾景象,更让人触目惊心。
他们以熏了艾草的白布覆面,偶尔见到惨不忍睹满是蛆的尸体,便遥遥用点了火油的箭矢射过去。
或是绕路,或是等待全部焚烧殆尽,才小心翼翼屏息快速通过。
“真不是东西!丧尽天良都不足以形容他们!”
“老子迟早一日将那些王八羔子全都剁了!”
……
所见惨相实在太多,队伍中有人精神紧张咬牙切齿,有人神色麻木泪流不止。
大多数人如同往常一般,仿佛眼前所见动摇不了分毫。
但心中如何震动,滋味只有自个儿清楚。
是夜,清出一片营地休整时,南宫姣将众人叫到一起。
连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无论这一路所见你们是何感受,都要牢牢记住,所有一切,罪魁祸首都是灰衣人。
我们壮大自身,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我们,为天下生民报这血海深仇!”
铿锵的字句让人精神一振。
当危机可能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人身上时,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最能使人感同身受。
自瘟疫蔓延,短短几日时间,感染者不计其数,惶恐如黑云压城,不见一丝天光。
他们虽在路上,飞鸽信隼的急报却是一刻不停,于是队伍中便都知道,有人的好友亲朋已经染病,更有甚者因病而死尸体焚烧,再无法见最后一面。
他们扛过了朝廷和灰衣人围剿,扛过了百年难遇的旱灾饥荒,却倒在了澜瑛阁已成浩鸿之势,最有希望更进一步的前夕。
本想着军营建起,好生训练士兵,如同每一任开国帝王夺取江山时一样,在战场上为主奋勇杀敌,哪怕醉卧沙场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
如要献出这一条性命,阁中英灵祠是最好的归宿。
可瘟疫横空出世,建功立业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