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边,翻身下马,放开缰绳。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得让马儿好好休息休息。
可低头仔细一瞧,才见草皮竟坑坑洼洼残缺不全。
澜淙早就觉得奇怪,此时疑惑道:“这一路上荒无人烟就算了,怎么到了青川,连树木枯黄都比往年更早。我记得以前这个时节,草还没这么光秃秃的啊。”
薛渐屏无语:“烦您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自然枯的吗?”
澜淙碧玉萧一转,收回袖中,当真弯腰细细查看,“……确实不太像,但,谁没事会拔这些矮草,难不成是牛羊吃的?”
直起身,看见他们的马挑着地上不多的草咀嚼,“嗯,也可能是马。”
薛渐屏更加无语,“那树上怎么解释?”
湖边零星几棵树,枝干上的叶子没了不说,嫩一些的树皮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澜淙看到树的惨相,方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是说,这些,都是人吃的?”
薛渐屏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是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绯衣公子呐,澜瑛阁让你耳目闭塞到如此地步,若是我说,就该将你丢去寒苦村落亲自感受感受,看还能不能说得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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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惨相
“哎呀!”
澜淙肉眼可见慌乱起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一时眼拙……”
边说,边拿余光瞄着南宫姣神色。
“是我脑子笨,不食人间烟火这么美好的词儿,怎么能用在我身上呢,澜某配不上,万万配不上。”
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凑到南宫姣面前,讪讪:“主上,您说是不是,薛渐屏这家伙,也太抬举我了……”
“他是太抬举你了,”南宫姣面无表情,眸底映入的湖水似被冻结,“妄你日日看着八方传来的情报,你以为饿殍遍地,就仅仅只是四个字而已吗?”
澜淙急了,不住认错,“主上,真只是一时失察,没转过这个弯儿来……”
“饿殍遍地,是百姓将一切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吃光了,乃至易子而食,最终什么吃的都寻不到了,才生生饿死。”南宫姣声音不大,却似重锤敲在心上。
“你平日览信时,哪怕能多为百姓思虑一分,那现在见到这一路的沿途景象,也不至于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此话不可谓不重。
澜淙简直恨不得缩到地里去,弱弱认错:“主上,是我浅薄,认知不够深,我已深刻认识到错误了,以后定不再犯。可……可您别真将我罚去偏僻苦寒之地,我什么本事您还不清楚嘛,哪能回得来呢?”
南宫姣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绕过他翻身上马,“走吧。”
带着一众人走了一段,吁声,勒马,咬牙:“将那个在后头磨磨唧唧的人提溜过来,再这么慢,就别跟着我们了。”
后头澜淙早就竖起耳朵,一听这话音儿,立刻让座下的马撒开丫子跑,到薛渐屏身侧停下,字句铿锵:“主上传唤,莫有不从!”
听得薛渐屏无语斜了他一眼。
……
越临近青川城,惨相越触目惊心。
在城郊老远的地方,就远远看见有火光熊熊,黑烟突突地不断被火喷涌而出,直上云霄。
略微近了些,才发现,那竟是一处坟场。
早在城外迎候的青川分阁的人看见他们一行,尤其是看到他们主上大名鼎鼎标志性的赤藤面具和黑红披风,忙率人迎上来。
为首之人刚要行礼,却被南宫姣抬手拦住。
南宫姣遥遥指向火光处,冷声问:“那是怎么回事?”
青川分阁阁主名唤匡裕。
他并非阁中元老,而是凭借着一身武力硬生生从最底层闯到分阁主的位子上,人不过三十,可称一句年轻有为。
匡裕为人爽快,足智多谋,是为数不多南宫姣亲自考核提拔的分阁主之一。
此刻二话不说抱拳答道:“回主上,那是化人场。原是荒郊野岭的一处乱葬岗,现在死的人太多,堆不下了,再加上预防有瘟疫弥漫,官府就令将城中死去的人抬到那处焚烧。”
南宫姣沉默不言。
令人震撼的不仅是那冲天火光,更是从化人场一直排到城门不远处长长的队伍。
有些是两人用简易担架抬着一具尸体,有些是一辆小车,上头高高堆着不知道多少具尸身。
队伍在动,可末尾处也在不断加人,这么半天,不见丝毫减短,反而又增长了些。
薛渐屏问:“匡兄,那傍晚城门关了,这些排队的怎么办?”
匡裕叹了口气,“就放在原地,第二日继续。”
南宫姣面具后唇紧紧抿着。
现在焚烧尸体都如此紧张,还是在偏远的青川城,那其他人多的地方呢,是不是根本来不及处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