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之前,他还念着他们是永陵同胞,只是立场不同,与镇国大将军的恩怨不应太多牵扯到底下将领乃至士兵身上。
但今日之后,全然不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既然这样喊了出来,如此雄浑坚定,又有几人不是当真这么认为的?
左方卫瑛手紧紧攥着剑柄,剑气冲天而起。
目光锁住前方放出去的乌鸦,铺天盖地如黑云压境,正朝着北军而去。
右方澜淙咬着牙,嘴唇嗡动,不住无声咒骂。
论骂人,他过尽千帆,见识不可谓不深广,真拼起来,就凭他们能说得过他?
风流浪子,羽扇倜傥,不仅风雅诗句信手拈来,那些所谓粗鄙的话语,他也同样精通。
后方的洪嫆与薛渐屏默默站起身,脚尖一点,分别上了一棵粗壮树木,隐身在枝干后树冠中。
目光透过树叶的空隙,自高处向下,一览无余。
天边已经渐渐亮了,旭日东升,一点一点吐露光芒万丈的深红,耀眼的金芒洒落人间。
乌鸦铺天盖地,翅膀展开,黑色的羽毛层叠着拼成一片无边仙毯,披着朝阳撒金的流光彩纱,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铺满眼帘,展开满满涤荡人心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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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全歼
那些乌鸦也不枉费他们提前布置好的东西,越飞越低,直向北军呼号的前排掠去。
它们可不是什么善类,各个儿硕大无比,喜食生肉,又偏偏被饿了好几日,正是力气尚存、饿红了眼的时候。
这时候,甭管是什么,怕都得上去啄一下。
北军叫喊声仍未停,越来越不堪入耳。
“南宫姣,陛下还在宫中等着,你若识趣,就应乖乖随我等回去,在天下人面前好好儿以身谢罪!
否则恶贯满盈,地狱不收,死后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不足以洗脱罪孽!”
“到时,恶名千古流传,史书里,你便是我永陵朝,便是我族上下几千年的罪人!”
南宫姣听着这儿,没忍住嘁了一声。
冷道:“史书何时由他们来写了,不知所谓!”
刘延武咬牙切齿,“他们才是那白眼儿狼!”
“小公主费心思将三皇子送上皇位,镇国大将军才能得这般权势,他们不感激便罢了,还要赶尽杀绝,狼心狗肺!”
南宫姣勾唇,曼声:“狡兔死,走狗烹,每朝每代例行的好戏罢了。”
“我们这一代,新鲜的不是这个,而是陛下无能,大权旁落都不算,直接成了个傀儡,连和镇国大将军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永陵帝生的这些个儿子,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软怕硬,动辄打骂虐杀,还惹到她头上,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最后剩下来的两个,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选了个三皇子。
三皇子未登基之前看着是还行,可真正到了那个位子上,才见真章。
才让人知道,他虽看着不算是个软柿子,可究竟也没多硬,心态手段,担不住多大的事。
而镇国大将军,现在被权势养大了心,迷失其中,看不清山河日下,不知如今稍有不怠便是四分五裂,还沉浸在皇权梦里。
他道皇帝如何如何,可归根到底,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本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现在,也与当日松鸣鹤奸宦之流并无区别!
转眼,红日探出天边,天光大亮。
群鸦声势浩大,横割巨日扑面而来。
北军卫长拿着鞭子,狠狠抽在后退之人的后背,声音响彻行伍,“谁再敢后退半步,在你们背上的,就不是鞭子,而是横刀!”
死令之下,无人后退,可在乌鸦俯身的攻击下,叫喊声到底不再整齐,变得七零八落。
可恰恰,这一段,理应最是激昂戳心之言。
“据山为寇,公主成匪,倒行逆施,承天之怒!还不快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
本应声声浩荡响彻天地,可现在,乌鸦啄血肉,北军士兵的呼号伴着惨叫、惊恐、颤声。
盾甲挡得住人的兵刀,却挡不住乌鸦从缝隙里伸进尖利的喙。
便是挥刀砍杀,面对有翅膀动不动就腾空而起的飞鸟,也总力有不逮。
于是喊着束手就擒的话,可听起来,束手就擒的,却仿佛应该是他们自个儿。
前线阁众亲眼看见这场好戏,恨得牙痒痒的怒火总算解了一二。
北军惨相传入南宫姣耳中,她神情并无意外,亦无惊讶痛快。
只是眸色幽冷,手捏着一柄细杆,依旧一刻不停根据北军的阵型变换,做出自己这边布置埋伏的相应调整。
乌鸦而已,拖不了多久。
且它们是聪明的动物,看着同伴一个个儿的惨死而非饱餐一顿,明白过来之后自然四散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