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的行李在上面吗?”
保全摇头,又交代了一遍“行李会送到府上”,就挥手赶人。
车辆启动,胡司机看着后视镜中逐渐远离的医院,只觉像做梦似的,心中感慨。
建得这么气派的鲁约斯,看来真要倒闭了,如此毁灭性的打击竟源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主播,令人咋舌。
更让他佩服的是赵院长的夫人。在事情没有定论,更没有一家官媒下场跟进的情况下,非但不澄清不公关,反而直接召开发布会,声泪俱下,字字泣血,连鞠了十几次躬向公众和受害者道歉,直接坐实了赵院长的罪行。
这一招着实够狠,也难怪陆哥和谷叔认定这雷就是她故意引爆的。女人呐,心狠起来,哪个男人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撇开这些不说,倒是季先生因此逃过一劫,两年下来,运气难得好了一次。
胡司机转而从车内后视镜里打量季悠,方才靠得近了,他才发现对方脸上诡异的白色是一层粉。他在赛场上的成就固然比不上陆文,但曾经也是小有名气的狠角色,这时心里已然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多了几分怜悯。
他是亲眼看着季悠嫁到陆家的,当时大学都没毕业的季家二少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气息,偏中性的长相让他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少年的英气,着实令人惊艳。
哪像如今,脸上婴儿肥全都消失了,整张脸瘦得还没有他巴掌大。车内昏暗光线中,竟能清晰看到宽松病服下凸起的肩膀骨头。
理智告诉胡司机,季悠落得今天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可感性上,他又难以抑制得升起几分怜悯。
“季先生,”胡司机总想说点什么,琢磨着开口,“还记得我不?”
季悠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上收回目光,对上后视镜中胡司机打量的眼神,摇头:“不记得哦。”
透窗而进的路灯映入季悠眼睛一角,即便车里光线暗沉,那双眼眸也异常水润灵动。
胡司机只觉心中一悸,撇开视线。
季悠的回答没让他太过意外,但凡相处过一阵的人都知道,季先生眼睛里只有陆文。
他清了清嗓子,开玩笑似的问:“那季先生还记得董事长吗?”
季悠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与其说记得,不如说认得,从电视上,从陈语和小美的嘴里。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记得的。”
果然。胡司机暗笑,每每这种时刻,他总是忍不住想,即便季先生犯下天大的错,单凭全心全意都想着陆哥,也不是不能原谅。
当然,这种话由不得他说,陆哥更不是他能劝动的。
胡司机:“我姓胡,是董事长的司机,季先生叫我胡司机就成。”
季悠又乖巧点头,头顶一簇呆毛随着动作一颤一颤:“胡……哥。”
作为月宫里年纪最小的新人,他日常称呼别人不是“上仙上神”,就是“师兄师姐”。眼前这名凡人虽然年纪上不可能有自己大,但外貌比很多师兄都要成熟,称一声“师兄”,完全是下意识的念头。
当然,他如今身在凡间,只好借用原主的意识,临时把“胡师兄”改成了“胡哥”。
可这种明显拉近距离的称呼,让胡司机不由错愕。他再看向后视镜,莫名其妙产生一股子冲动,去揉一揉那个呆毛晃动的脑袋。
当然,胡司机忍住了,心下琢磨着要不要纠正一下季先生对自己的称呼,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有过这一番情绪波动,他对季悠的怜悯高涨到全新高度。眼见车子经过中轴快速路,逼近京市南郊的别墅区,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季先生,好不容易离开鲁约斯,您回庄园后可别在惹董事长生气了。还有李管家,他是在庄园呆了三十年的老人,您最好也稍微让着点……”
季悠心中一动,响起陈语提醒过的话:“李管家?”
“没错。老爷子去疗养院,董事长又经常住在公司,李管家就是庄园里的地头蛇。”
想来胡司机对李管家也没什么好感,提及时颇为直言不讳,从下高架到抵达湖滨庄园,整整二十分钟里都在告诫季悠最好躲着对方。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文文弱弱的季先生也压根不是强龙。
寸土寸金的别墅区里,湖滨庄园占地豪气,从大门口到城堡似的别墅,车程也得有五六分钟。
是夜多云,星月无光,偌大庄园的道路两侧,只能看到各类设施的朦胧暗影一闪而过。劳斯莱斯在黑压压的城堡前方停下,季悠睁大眼睛,都没发现其中任何一扇窗户里透出灯光。
一盏飘摇烛火从黑黢黢的大门里飘了出来。
胡司机砰地关上车门,迎向来人:“怎么回事,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