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对这些行程心知肚明,可听胡舟汇报和亲眼所见,毕竟是两回事,两种全然不同的观感。
他又一次抑制不住冲动,大步走向那俩人。
然而,季悠虽然躲开了牵手的动作,依旧跟於蒙一道进去了。
陆文停在酒店门口,挥起一拳,狠狠砸在大理石廊柱之上。
*
在季悠眼里,虚红就是渣男的铁证,无需再刨根问底查实对方的罪行。之所以迟迟未对於蒙动手,只不过是等待娄铖那边情况彻底稳定,双管齐下,一起引爆。
毕竟桃花煞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若先处置於蒙,煞气值进一步下降极可能让他再也稳不住娄铖。
反之亦然。
但,这只是季悠的想法。
在季悠不知情的情况下,陈语、小美连同时雯这段时间来一直在调查於蒙生平,就在半小时前的那通电话里,将最终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季悠。
——这名号称不婚主义,将全部人生都奉献给电影艺术的国际名导身上,竟然背负着两条人命。
“时姐雇了不少人在当地走访,虽然发现的都只是蛛丝马迹,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把各个疑点串了好多遍。小悠你不是说过吗,於蒙的虚红是断掉的……我们都觉得,这就是真相。”
酒店昏暗的房间中,那条断裂的虚红就横亘在季悠眼前。断口如同被撕裂一般,触目惊心。红雾不断从断裂处散逸,又在不远处盘旋着掉头,在原处重新凝结。
情痣情痣,红线也好,虚红也罢,都是姻缘之情。
毫无疑问,这条虚红的另一半,连通着地府。十多年前因为於蒙郁郁而亡的女人,只怕因为它的存在,迟迟未转生投胎。
孟婆汤能消解包括虚红在内的一切执念,但很显然,那个女人不愿也不甘忘记这段刻骨情仇。
除她之外,还有……孩子。
那名一出生就被於蒙抛弃,甚至比母亲还早走一步的孩子。
“红薯有什么好吃的,来,呦呦,我给你买了蛋糕。这可是米其林高级烘焙师亲手做的,提前三天预约,我刚取回来。”
比季悠矮了半个头的大导演端着精致的盒子走到跟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他眉心情痣内,两指粗的煞线紧紧挨着那条粗壮虚红,在空中轻轻摆荡。
一瞬间,季悠仿佛回到和经宇别墅里的那间小诊所,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小指勾起面罩耳带,轻声开口:“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早知我的身份,为什么还一直叫我呦呦?”
不知想起什么,於蒙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习惯了而已。”
季悠笑了。
银色面罩卸下,那抹笑容出现在他白皙无暇的脸上,如同一朵无声绽放的冰花。
即便是小小书界,天道因果也玄奇得令人无言。
那个比母亲还早走一步的孩子,小名,正和没离开福利院的季悠一样。
优优。
*
因为明天要陪老爷子出门,离开酒店后,季悠又去了趟宣爱医院。
阿水原本还担心二少爷问自己刚才的行踪,从后视镜打量了两眼,只见季悠偏头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二少爷,这么晚了,住院楼还能进去?”
季悠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水的问题,轻声道:“可以吧。”
探病时间已过,守在电梯里的值班护士正好认得这位面罩青年,知道他去五层,没有阻拦。
电梯抵达的时候,护士鼓起勇气开口:“那个……那天谢谢你啊。”
季悠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才记起来,和经宇大闹宣爱医院的那天,被琼子手下们团团包围的就是她。
“没事。”他说,跨出电梯又回过头,“对不起。”
若非他把娄铖安排到这里,无辜的护士也不会受无妄之灾。
娄铖病房外,季悠被琼子手下拦了下来。
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冷冷说了句话,季悠听不懂,只好问书灵。
[他说夜间不能打扰娄铖歇息。]
自打上次泄露天机后,书灵安养许久,说话还是这般有气无力,连冷笑话都不爱说了。
季悠:[我明天没空来,今天晚上提前看他——这句话怎么说?]
书灵用日语翻译了一遍。
季悠眉头一皱,若让书灵重复几遍,他应该可以勉强学会这句日语,可凭此刻的心境,他没有这个耐心。
季悠扫了眼走廊两头,直接摘掉面罩,指指房门,张开五指:“五分钟。”
黑衣人墨镜下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季悠以为桃花煞对他用处不大时,黑衣人反手打开房门,看样子是同意进去了。只不过,全程依旧一声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