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见月明(236)

他脑中浮起叶璟明醉酒后神志昏昏枕在唐云峥臂上,两人亲密接吻的情景,不觉面上一红,甚至还有了些恼意,余穆尧好端端一根苗子,没准是被加央拐带坏的。

他越想越气,拔高了嗓子:“我虽这般年纪还未娶妻,男女之间的事却也不是半点不通,你别误会了我,还有,你这一病,病得有些糊涂,少年人对待交往亲密的长辈,难免会生出孺慕之意,与男女间的爱慕之情相去甚远,今日之事,我便当作没有听见,你也别再误解下去了。”

余穆尧手中力道丝毫不松,反是越收越紧,他看着他渐渐泛红的脸,目光怔然:“怎么,先生对男女之事,也很了解吗?”

他嚅嗫道:“不管男子或者女子,原来先生待风月之事,都很有见解吗,真的吗……?”

他烧得眼眸通红,眸光里掺杂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狠劲,他用力将萧仲文拽至眼前来:“那么,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也教教学生我啊!”

他口出惊人,萧仲文被激得脑中一阵一阵嗡鸣,他后知后觉,才察觉气势被压了一头,遭了余穆尧的调戏了。

他大为光火:“好赖不分的东西,你再在我面前说些混账话,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我不要,”余穆尧见他当真发了火,很是委屈,也很执拗,“先生明明抛弃了我,还说自己很懂……那种事情,却还责骂我,要我走人,是先生没有道理!”

萧仲文被这接连扣上的帽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抖着手,咬牙切齿掰过他的脸来。

余穆尧一喜,又在他怒火滔天的目光里慢慢红了脸,朝后躲了一躲。

萧仲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些日子到底是谁教你的,这般混淆是非,撒赖放泼……”

“我非抽了他的筋不可。”

余穆尧听他一番狠话说完,抿紧了唇,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叠画簿来。

他小心地抚平纸上褶痕,指腹爱惜地在画簿上描画片刻,抬头对萧仲文道。

“先生,我背着你收下这本簿子,还望先生不要怨我,”他递给了萧仲文,低着眉眼,眼里眸光闪动,“但我绝无不敬先生的意思,先生这么做总有先生的用意,我曾想过,不管先生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尊重先生的选择。”

“可到后来,一想到这人如果不能是我,我就会不自觉地难受起来,但我!但我绝对没有要染指和玷污先生的意思……”

他仰起脸,赤诚的目光中夹着一丝羞赧,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偶尔,偶尔会翻上一翻,并不是常常看的,就是觉得先生画得挺、挺好,我欣赏一下……”

他那簿子一递到手上来,萧仲文脑中登时炸了开来,余穆尧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鞭笞着他高高在上的那颗心。

他垂头捏着那本重新修整过的,爱护得极好的画簿,沉默许久。

半晌,他艰涩道:“别再说了,你出去罢。”

余穆尧急道:“先生……”

他纠缠不休,萧仲文怒极,劈手便将那本不堪入目的画簿扬在他脸上。

“够了!”

“这簿子是我画的,我那会儿年纪尚轻,又遇那年大旱,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一个富商看中我的画技,开了天价,非叫我观看他与其男妾的房中事,令我以此作画。”

“这钱赚得我并不觉得羞耻,这是我堂堂正正,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不管内容多么不齿,我不画它,我那会儿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我会活活饿死,”他红了眼睛,转头指向余穆尧,“但你,如今拿这簿子来揣摩我的心意,高傲地往我头上施加各种名目,才真正让我觉得羞耻!”

“你闹够了吗,够了吗?!余公子,我不告而别,那是因我肩上还悬着五千人的性命,我连死都不敢死,我但凡没能去到京都,我见不到刘彦辰,他们就真的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我……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这样折辱我啊……”

萧仲文少有地失态了,他在余穆尧眼前大吼大叫,脸上神色狰狞,涕泪交织,片刻又觉得颜面尽失,于是抬手痛苦地捂住了脸,手扶着桌沿,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微微发颤。

萧仲文在他面前哭了。

余穆尧心痛如绞,慌张地想要上前将他搂进怀里,指尖仅仅离人一寸,他又悻悻收了回去,他恐萧仲文脱口而出的又是怨责的狠话。

他低着头,呜咽着嗓子认错:“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说的话不合时宜,也是我误会了先生。”

“一厢情愿爱上先生,也是我的错,和先生无关。”

“是我让先生困扰了。”他抹了把脸,挤出一丝难过的笑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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